谢颜吸了口气,原地转了两圈,“言悔让你给我们带什么东西?”“这、这个。”谢颜接过喜书手中的字条,字条裁剪地整整齐齐,带着一股幽香,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很简洁地写了一个地址,还有几个不是华夏人的人名。“三小姐说,希望你们能相信她一次,她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三小姐说,如果她再也回不来的话,让我、让我拿着她留给我的钱去读书……”“三小姐她、她……”言悔又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深夜,独自行走在黑暗中的温言悔却已不再像一年前那样忐忑犹豫。她裹着漂亮的羊绒大衣,留着大波浪卷的长发,高跟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响声,香水的味道在空气中传出很远。不时有外出就医的人和她擦肩而过,都以为这个突兀的女子是日本洋人,不约而同远远避开,深怕惹上什么麻烦。温言悔目不斜视,坐上黄包车一路来到跑马场,闪身进入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言子,外面情况怎么样?”竹月夫人见她进来,迫不及待地发问。温言悔毫不着急,将大衣脱下递给侍者,喝了半杯热茶才开口,“成了。”“假解药的消息传出去了?!”“嗯,不过你应该清楚,谢颜可没那么好骗,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上当。”“无妨。”竹月夫人笑了一声,“等汉口半数华夏人都染上我们的新药,他就算不相信,也只能铤而走险。”温言悔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桌子上的古董摆件,没有理对方。竹月夫人有些不悦,这个当初她亲手培养起来的少女,成长的太快了,快到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可惜,在她发觉这一点前,对方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田中先生一直说想接你去领事馆生活,这次行动之后,你就能离开温家,去他身边了。”“嗯。”“不过田中先生似乎不久就要回国了,他在国内的妻女……咳,瞧我说什么呢。”竹月夫人故意戳了一下温言悔的痛处,却失望地发现,少女对她的挑衅毫无反应,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一年前做了一个多么养虎为患的决定,然而,已经来不及挽救了。温言悔把摆件放回桌上,开门见山,“情况可能有变,我要去一趟药厂。”“药厂?”竹月夫人心头一跳,“药厂一直是我单独负责的……你有什么事,交给我代办就好。”温言悔摇头,“我必须亲自去。”竹月夫人眉毛皱到可以夹死一只苍蝇,“没有田中先生的命令,我不能带任何人去药厂。”温言悔早有预料,取出一页密文,单指推了过去,“自己看。”“这……这……”竹月夫人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这张密文上的信息却写的清清楚楚,末尾印章和田中薰的签名更是不容作假。难道……田中先生要过河拆桥,把自己手上的权力全部交给温言悔?!竹月夫人咬牙,心中一团乱麻,“不……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不过耽误了局势会有什么后果,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田中先生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说?!”“怕你纠缠不休,嫌你烦,大概?”竹月夫人闭眼深吸了几口气,“不要得意,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多谢挂怀,不劳费心。”……“好、好……”竹月夫人颤抖着指着温言悔,“我带你去药厂,兔死狐悲,你迟早会后悔的。”温言悔毫不在意地收回密文,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瞬成竹在胸的表情。最初的时候,她曾无比惧怕竹月,惧怕这个逼她亲手杀死洪俊韬,还能笑眯眯拍照留证的女人;后来,她开始研究和模仿竹月,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从对方手中获取信任,得到权力。而如今,竹月在她眼里,已经不过是个浑身弱点,被羞怒和情爱冲昏了头脑的盲目的女人,掌握她的心理,控制她的行动,易如反掌。温言悔在竹月身后走出民宅,悄悄留了一个记号,笑容满面地哼起了轻快的小调。走在前面的竹月听到少女的歌声,心情愈发烦躁,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忽视了身后少女的一举一动。一片乌云遮住月亮,夜色如同一只巨大的囚笼,少女是囚笼中的囚徒,亦是迷途中指引道路的仙灵,那一个个散落在黑暗中的简易记号,是她存在过的最好的证明。……“二少,小谢先生,记号到前面停止了。”燕林从黑暗中摸回来,低声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