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上暗暗打定主意,如果闷油瓶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最好,不管真假,我都只能配合他,退回到原来的位置。齐羽的秘密还有别的机会可以查,但是他只有一个,真要连兄弟都做不成,我会更崩溃。闷油瓶没有答话,我转头去看他,发现他并不是因为看得太出神才没搭理我,而是眼神空荡荡看着前方,额头上还渗着一层密密的冷汗。我心里一急,一把握住他的肩问:“小哥!你怎么了!”这状态太像他刚从天石里爬出来那会儿,不会就因为一个罐子又把他格盘了吧!要再这么来一次,就算他吃得消,我也受不了。他如果又整体清零,别说那些秘密无从着手,这么久出生入死积累下来的信任和感情也都烟消云散了,他那种性格,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走近?与其这样,我宁可他生刚才的气揍我个半死,也不要看着他一次次经受这样的折腾。幸好闷油瓶失神的时间很短,被我这一喊,立刻回过神看了我一眼,轻声道:“让我静一静。”我点点头接过手电,他坐到了一边,抽出那古剑不知在琢磨什么。闷油瓶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想做什么一直都我行我素,不会把自己的感受和要求说出口。搞的他现在这么一说,我就更没理由扰他清净,只好转身也去研究那陶罐。这罐子相当巨大,几乎有一人高,但这个尺寸非常不符合逻辑,因为烧制这样体型的器物,窑炉的开口必须非常大,而这么大的窑炉要晚好几千年之后才被造出来。罐子离地一米左右的位置上,刻着一圈连贯的图画,这个高度还就只能跪着看,视线才能平视。我和胖子绕着看了两圈,没太明白这些刻出来的图画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一组画面笔触非常简单,很多都是由几何图形构成。有一段位置上全是错错落落的竖线,竖线下方又刻着很多条平行的横向曲线,曲线间好像用□□一样的工具凿了密密麻麻许多点,看得我莫名其妙。后面的画面稍微形象一点,一个带着王冠的人双手向天,身边同样画满了横向的波浪线,之后这个人物又出现了许多次,应该代表着部落首领的身份。这个首领很有意思,再次出现时,王冠就会多一个装饰,好像一直在加官进爵,越到后来,装饰越多,首领也被压弯了腰,而围绕在身边的波浪线也渐渐都变成相互交叉的直线。这首领的最后一张图,一个人头蛇身一样的东西从跪到在地的首领身上飞起来,瞧着怎么都像灵魂出窍,我于是又绕过去看胖子这边。胖子这半边的画面好理解的多,一群人膜拜着从水中腾空而起的人头蛇身的生物。这东西身上还骑着一个人,顶着一头狮子似地鬃毛,这个人的造型和良渚出土的玉琮刻画的人像就有点相似了。胖子问我:“小吴,你瞧出什么来没?我看这画没什么特别啊?”“大概是神化了首领的出身。”我看到之后的画面都描述了一些特殊的仪式,就指着其中的一幅,“你看这里,这水里出来的东西,你觉得像什么?我看他们是把那种人面鱼当成龙,作为祖先的起源在祭奠。”“不是祖先,是恶鬼。”闷油瓶已经恢复了常态,走过来道,“或者说,曾经是祖先,最后成了恶鬼。”我和胖子大眼儿瞪小眼儿,闷油瓶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我们两个都没听明白。但他的这个说法我很难接受,华夏文明是非常尊敬祖先的,就算相传祖先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后人也多半会把它神化。按照闷油瓶的说法,人们祭拜着、祭拜着,就把先人从神位上拉下来,然后还要当成恶鬼,这太不可思议了,完全有悖于我以往的认知。“不会吧!这不成了大逆不道?”我站起身问,闷油瓶没答话,俯身查看了一下那只被打开的蟞王罐。“你计较这么多假道学干嘛!”胖子损我:“天真无邪小同学~那粽子还不都是老祖宗,它要跳出咬你,你难道还要讲什么孝道,说‘爷爷请咬屁股上,那儿肉多,别蹦了您牙’不成?”我冲胖子皱眉,说:“先祖崇拜和粽子是两码子事儿!”“你管它是几码子事儿嘞。神仙还是恶鬼,这都几千年前的东西了,咱们倒斗的考究个屁啊!”胖子说着,冲闷油瓶问,“小哥,这一罐子蟞王可不闹着玩的!咱们赶紧出去才是正紧!”闷油瓶起身,道:“蟞王被放出来,这洞里恐怕有血尸。”我听得一阵寒战,但又有几分奇怪,蟞王不是有剧毒一沾就死么?大奎那惨样,我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呢。难道说人中了蟞王的毒之后,也会变成血尸?那大奎也好,魔鬼城里阿宁那支队伍也好,岂不都成了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