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暮终于来看席宗鹤了,却是来求他成全的,还被我好死不死撞见。那天我看过美芳姐,回去时觉得太阳好,心血**就在医院花园的绿茵草地上躺了下来。
那草也不知道是什么草,跟绒毯一样,摸起来特别舒服,躺在上面鼻尖都是美妙的青草气息,身上暖融融的,像在享受最高级的阳光spa。
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就被人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那两个声音离我不远,还越来越吵。“你两个月没见我,见我就为了说这个?江暮,不要再提这件事,今天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不能。小鹤,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开心,现在不开心了,自然要和你分开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不是一个拖拖拉拉的人,也不想一直拖着你。”“不开心?我出车祸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觉得我站不起来了,急着摆脱我?”
我整个人僵住,再次为自己听到的八卦感到无语,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怎么每次都能被我撞见?
江暮声音敷衍,与半年前温柔体贴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随便你怎么想吧,要是把我想得这么不堪能让你高兴,我也不介意。”
“阿暮,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一激灵,总算想起为什么总觉得席宗鹤的声音耳熟。
***
在进娱乐圈前,我也有个圈子,夜总会圈。
顾霓读书要钱,还顾源礼欠下的赌债要钱,衣食住行,哪一样都要钱。我没办法,只好去夜总会做少爷,专陪有钱女人喝酒。
夜总会是个很现实的地方,你哄得客人越开心,喝的酒越多,赚到的钱也越多。
反之,你赚不到钱不说,还会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陪酒,如果那些女客看得起我,让我陪睡,我也是来者不拒的。人生已经触底,哪来说“不”的权利,有了钱,我才是人,没有钱,我就是一滩地上的尿,经过都要绕着走,踩着还得蹭半天。
我那时经常喝得烂醉回家,身上有时候还会沾上女人的香水和脂粉,混着酒味,浑身恶臭。
顾霓是清高的读书人,不理解我这样糜烂的生活方式,也恨我不争,要自甘堕落。她问我为什么要去夜总会那种地方做事,做一份普通文员的工作不行吗?为什么要出卖自己的肉体?
在她眼里,我大概和娼妓差不多。
我那时候喝得醉醺醺,口条也不利索,只知道冲她傻笑:“我不卖……难道你卖吗?”
这句话可真是撩了虎须,正中顾霓雷区。她脸色铁青,摔门进屋,那之后一个月没有理我。
我不陪酒,我不陪睡,我去做文员,高利贷那些债恐怕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他们才不会管我是卖酒还是卖肾还上的钱,还不清,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生不如死。
我不怕他们动我,就怕他们去动顾霓。
顾霓是我捧着长大的,是顾家这座鸡屎笼里飞出去的金凤凰,我不允许她有一点闪失。
她的性子是天真了些,但也是我惯的,我自作自受,我乐意。
我在夜总会做了三年,从十八岁做到二十一岁,慢慢做到了高级的场子。夜笙歌夜总会在整个海虞市都是响当当的销金窝,会员制,设最低消费,一个包房五位数,一个晚上消费十几二十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要是哪位贵客开了瓶顶级洋酒,上百万也是有的。
夜笙歌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人物,也是我羡慕不来的人物。他们就是随手赏我一根烟,我都要估量估量里面是不是参了金箔拌了虫草。
有钱人自然不缺钱,他们只缺乐子,谁能给他们找乐子,谁就能得到他们的钱。
夜笙歌有个鸨妈一样的存在,统领整个夜总会上百名少爷公主,我们都叫她甜甜姐。
甜甜姐大卷发,大红唇,大屁股,笑起来热情似火,板着脸又凶神恶煞。她四十岁的年纪,文化不高,门路却很广,夜笙歌里没人敢得罪她。
她有时候会用自己的门路给我们接些外块,当然,作为回报,我们都要从赚的钱里拿出一份给她,作为答谢。
为了得到有钱人口袋里的钱,甜甜姐可谓用尽了心思。她在郊区置办了一套别墅,装修高档,环境优雅,更妙的是人迹罕至,依湖而建,实在是偷鸡摸狗,白日**的好去处。
每隔一两个月,她就要在她的湖景别墅里举办一场高端party,邀请那些有钱公子小姐来寻乐子。
而我们,就是他们的“乐子”。
甜甜姐会要我们事先签下一份保密合同,言明在别墅内发生的一切皆是自愿,并且出去了就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随意与他人说起在别墅里的见闻,否则后果自负,最后明码标价,写明酬劳,要我们签字画押。
这样的party不是每个人都有幸被邀请,论资排辈,我能去已是甜甜姐厚爱。
“你是最乖的了,从来不给我惹麻烦,也知道分
寸。我这次带上你,你可要争气,千万别给我丢脸。”我记得说这句话时甜甜姐身上的味道,是浓浓玫瑰香参杂着一股甜腻的女士烟味。
其实就算她不这么说,看在钱的份儿上,我也会乖巧懂事,绝不惹金主生厌。
每回party都有主题,我那回正好是毕业典礼主题,甜甜姐就要我们各自穿上白衬衫装学生。她最会来事,在场众人从妆容到服装,她无不亲自把关,要求尽善尽美,精益求精。那会儿要是半途有个不知道的谁从外面闯进来,说不准还真要以为我们在开毕业party。
去到别墅的时候,我记得还是白天。甜甜姐是真阔气,别墅上下四层,纯欧式建筑,从外面看简直像一座缩小版的白金汉宫。
甜甜姐一推门,另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便在我们眼前展现。屋里原本正聊着天的几圈人一致看了过来,分明是衣冠楚楚的打扮,那眼神,却一个个跟狼见了羊似的泛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