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各据一角,释放自己的难过?。
最先缓过?来的是章佩佩,她将杨玉苏拉起,替她拂去面颊的泪痕,
“你听?我的,现在?就?回燕国公府,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是燕国公少夫人,一定不能缺席今日的宴会,否则回头你婆母逼问?,你是不是得据实已告?而眼下这等情形,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凤宁离开,这对她名声不利,所以,你必须回去,明白吗?”
杨玉苏知道轻重,收整心情毫不犹豫出了门?。
章佩佩独自留在?这间?屋子,抹了半日泪,最终在?黄锦的催促下离开。
彭瑜这厢当然没能带来好消息。
他确定乌先生带着?凤宁进了蒙兀地界,蒙兀可不比大晋,大晋处处设有关卡,必须过?所方能通行,蒙兀是游牧民族,除了少数几座城池,其余广袤之地均是茫茫草原,一旦进去,那?便是天大地大,杳无音信了。
乌先生断定裴浚一定会大肆搜捕,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进了蒙兀,滞留在?蒙兀腹地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河畔,与一堆牧民依水而居,师徒二人擅长蒙语,与当地百姓交流毫无障碍,凤宁做男装打扮,旁人只当她是个年轻小伙。
没有恨,就?没有痛。
玉苏和佩佩皆有归宿,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乌先生出境后?给?她寻了一匹马,凤宁时不时在?山脊肆意?驰骋,有一种久违的痛快。
裴浚万没想到,是他教会了凤宁骑马,而如?今这位姑娘却骑马离开了他。
乌先生极为聪明,他压根不急着?带凤宁前往乌城,他决定先给?裴浚一年时间?,到一年后?,他对凤宁那?份执着?会慢慢淡去,等到朝官给?他送上?各路美人,届时天子三宫六院,凤宁不过?是历史长流中的一粒尘埃,不足挂齿。
裴浚当然没有放弃,他不可能放弃,蒙兀又如?何?他让彭瑜亲自带人深入蒙兀追寻。
一月后?,彭瑜回来了,他一无所获,这位指挥使担心往北只是乌先生的烟雾弹,兴许他们想法子又折往别处也未可知。
裴浚从乌先生的习性与凤宁爱好推断,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是西北,又加派人手前去西北伙同当地锦衣卫大肆搜查。
每过?一个地儿,留下一根桩,他要在?大晋所有州县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乌先生和凤宁出现,他坚信迟早有一日会露出马脚。
有了除夕前何楚生的进谏,十六开朝复印后?,立后?的折子浩如?烟海,可每进来一份折子,柳海亲自悄悄挪出去,压根不敢叫裴浚瞅见。
短短半个月,他人显见瘦了一圈,若再用立后?去刺激他,柳海怕闹出什么?事来。
裴浚脸上?再没了笑容,人也越发变得喜怒无常。
正月过?去,立后?尚无半点动静,一日视朝,都察院几位御史再次上?谏,裴浚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无声地笑了笑,这一抹笑无比阴寒,叫人莫名战栗。
“依爱卿之言,哪一位适合为后??”
群臣立即踊跃发言,有人举荐梁冰,有人强推王淑玉,还有其余三品以上?的女官,瞧着?倒是没有几个不适合的。
裴浚双手搭在?龙椅,漠然听?着?。
每个名字都很?熟悉,过?去李凤宁的名讳总被辍在?末尾,但今日没有一个人提李凤宁。
对啊,她已经不在?了,不知去了何处?
将朝臣的声音丢在?身后?,他扶几而起,一人往后?宫迈去,不知怎么?进了奉先殿,犹记得她在?这里被人陷害,铁骨铮铮为自己辨说,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女孩的与众不同,她柔弱却柔韧,比谁都有更强的生命力。
出了奉先殿往后?走?,就?到了延禧宫前的延禧门?。
那?一年除夕,他数度从这里出入,大约也是初三那?日吧,他忙完朝务过?来,看着?她偷偷拥着?被褥躲在?阁楼看烟花,他气得抬手将人拎了回去,她躲在?被褥里喋喋不休埋汰了他许久。
过?延禧宫进入东二长街,幽深的红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余晖脉脉,晚霞铺满上?空,裴浚独自一人杵在?一片火红当中,仿佛这世间?仅剩他一人。
这种孤单他不是第一次有。
十二岁那?年,父亲中暑病逝,王府担子毫无预兆压在?他的脊梁,是母亲陪伴身侧,鼓励他独当一面,三年过?后?,母亲缠绵病榻,她用整整半年时间?跟他道别,裴浚永远记得,母亲握着?他的手失去最后?一丝温度时,一抹空茫涌上?心间?。
往后?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撑着?整座王府。
他以为他足够强大,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这种孤独感,帝王本就?是孤独的,一个女人又算什么??
直到今日立在?这深长的宫道,他彻头彻尾地感觉自己被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