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龙!”巫曦不由讶然,他急忙压低了声音,悄悄打量下面两条毒龙的样貌,“不会吧,它们不是被吃绝种了吗?”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孔宴秋低声道,“俱时龙王的血脉,繁衍能力惊人,倘若龙王当时从金曜宫孔雀的围剿下逃走,也是极有可能的。”
注视下面两条施施然经过,全然不知天敌就在头顶窥伺的毒龙,他忍不住喃喃道:“毒龙已经不敢在地面上大张旗鼓地出现了,长久以来,它们就是采用如此掩人耳目的手法,利用地下暗河,在地底重建了它们的王国……”
“行事居然如此隐秘。”巫曦感慨道,“咱们……”
他一抬头,刚想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做”,就见孔宴秋依依不舍地盯着下头两条毒龙,宛如饿狼盯着两块行走的鲜肉,眼睛都差点看绿了。
“哎哟,什么呀,”巫曦哭笑不得,用手在他眼前挥挥,“快醒醒!看给你馋的。”
孔宴秋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薄薄的苍白皮肤亦发起热来,但仍旧逞强道:“金曜宫的孔雀如今已经不敢再吃毒龙,我却是没什么顾忌的。放着它们不管也是为祸世间,就是吃上两条又怎么了?”
“咦,金曜宫的孔雀怎么就不敢吃啦?”
孔宴秋冷笑连连,一时口不择言,怨愤道:“他们唯恐再吃出一个我这样的畸胎,第二次见证了他们的罪果,三百多年间封锁金曜宫,连大雪山都不敢踏出半步,如今看见毒龙繁衍苏生,我竟不知是谁该躲着谁!”他平日里冷静持重,甚少有这样尖酸激烈的时候,巫曦不禁当场愣住。孔宴秋也觉得失态,他调整呼吸,黯然无声地偏头。
“……不,没什么,”他低语道,“忘了我说的话吧,没什么。”
看着他的双眼,巫曦没有刨根问底,执意要从他那里挖出答案。
其实孔宴秋会说的,他有这样的预感,只要自己开口询问,稍稍软磨硬泡几句,年轻的孔雀便一定会将那些过于沉重的往事全盘托出,甚至将血淋淋的旧日伤疤也挖出来,全无保留地展示给他看。这就是他待自己的至诚之心,巫曦心知肚明。
但是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他只是点点头,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是了,毒龙要是繁衍生息起来,肯定又要祸害大荒,到处掠食神人啦。我们要跟过去看看吗?”
孔宴秋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他顿了顿,道:“跟上去看看也无妨。”
巫曦嘿嘿一笑,他拉住孔宴秋的手,带着他鬼鬼祟祟地跟在两条毒龙身后。毒龙虽然一无所知,却直觉般地感到脊梁骨发寒,鳞片阵阵抖索。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左边的说,“哪怕挨着火山地泉,都挡不住大雪的寒气。”
“谁说不是呢。”右边的附和道,“话说回来了,大王子准备的寿礼,都还活着吗?”
“送给王上的寿礼,怎么敢怠慢,”左边的赶忙表忠心,“就是钻地千里,也要送回国内啊。”
“国内!”巫曦悄声道,“原来这里还不是它们的老巢,这些家伙不会把大荒地下钻空了吧?”
“不至于,”孔宴秋道,“它们若有这个本事,昔日就不会被孔雀杀得几近绝种了。”
跟着一左一右的两条龙,他们偷偷潜进一间大得不着边际的石窟。在这里,墨黑的河水汇进无边的深谭当中,深谭上方,悬浮着一台形貌古怪的冻石宝座,上面盘绕着一条更加硕大,鳞片漆黑,头顶金色独角的毒龙,两旁的侍卫也是狞恶的毒龙。
巫曦忽然一把拉住孔宴秋,急促道:“你看!”
只见周围的石壁上全是细长扭曲的钟乳岩,它们交错纵横,织成牢笼的形状,里头密密麻麻关着的,竟全是尚未成年,比巫曦还要小的神人幼童!
孔宴秋对这些神人的孩子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但是他在乎巫曦,遂在耳边低声安慰:“没事的,我们可以把他们救出来。”
“协罗殿下,”左边的毒龙汇报道,“卑职已经探查完毕,前往国境的道路安全无虞,您即日便可动身。”
“俱时协罗?”孔宴秋猜测道。
巫曦嘟哝道:“怎么,你还认识它啊?”
“不认识,”孔宴秋嘟哝回去,“它算什么东西,还要我认识?只不过,它既然是俱时龙王的大儿子,那肯定就叫这个烂名字了。”
尽管说得鄙夷,盯着中间那只特别肥壮的毒龙王子,孔宴秋还是忍不住擦了下嘴角。
“别馋了!”巫曦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捣鼓他,“到时候万一打起来,多不像样啊。”“哼,”俱时协罗嗤笑一声,声音介于锐利和柔滑之间,像浸透了毒液,随时可以用那条分叉的长舌喷吐出去,“无能的蠢货,后头跟了个小尾巴,你们居然毫无觉察?”
巫曦心中一惊,忍不住抓住了孔宴秋的手,孔宴秋反手握住,安慰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
孔雀的双翼投下暗沉的阴影,全然笼罩着身前的神人,他情难自禁地露出一丝冰冷而狰狞的微笑,抬起暗金色的双眼,马上就要踏出一步,向面前这些可笑又可口的小龙,袒露出业摩宫黑孔雀的庞然真身——
“还躲?”俱时协罗复又冷笑道,“本王早就闻到茴香的臭味了,小神人!”
哦,原来只发现了我一个。
这时候,巫曦反倒有点放心了,他心中嘀咕,安抚地摸摸孔宴秋的爪背,清清嗓子,打算站出去跟这个所谓的毒龙王子对峙。
不过,你都闻到了茴香,为什么没闻到孔雀的味道呢?
他心里困惑,浑然不知面前都是新生一辈的毒龙,金曜宫又闭门数百年,因此它们连孔雀都没见过一只,更不用说孔雀的气味了。
孔宴秋赶紧拉住他,有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