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这房间的一瞬间起,就有一种不由自己左右的奇怪情绪,微微的失控感。
周濂月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裤,那衬衫不像平日整齐地扎在皮带里。他脸色苍白,细边镜框后的眼窝微微下陷,整个人显得消瘦极了。或许因为不方便,下巴上冒出一些青色的胡渣,没有刮得很干净。
相较于她熟悉的那个永远冷静、永远运筹帷幄的周濂月,眼前的人确实显得几分狼狈。
好像,她的突然出现,让他变得更加狼狈。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周濂月。
南笳轻声说:“……周浠很担心你。”
周濂月迅速问:“那你呢?”
南笳张了一下唇,但没有出声。
周濂月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感觉很难形容。
在湖上听见枪声的那一刻,那天早上去往机场的路上,大卡车逆向驶来的那一刻,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看着南笳的脸,却有一种很清晰的痛楚。
“南笳。”
南笳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濂月沉声说:“我‘离婚’了。”
南笳心中有轻微轰然之声,她默了一霎才说:“你受伤就是因为……”
“算是。”
“算是?”
周濂月没有回答她的话。
两人都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南笳往窗外看,湖边的密林边缘,忽然出现了四个人,像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都穿着便于在室外活动的防风衣和长靴。两个孩子手里,拿着铲子和银灰色的桶,像是从林中挖了野菜回来。
周濂月退后一步,背靠着窗台,垂眼,再度凝视着眼前的人。
南笳能清晰感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有实质之感。
“南笳。”
“……嗯。”
“我现在这样,说到底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儿。所以我说什么,都没想对你道德绑架。”
南笳呼吸像是不由自主地放轻,思绪也骤然地一空。
他音色微冷,像今日出门迎面碰上的,起雾的清晨。
“……回到我身边。”
已预感到他会说什么,然而真听见时,依然有一霎的恍惚。
是“狼狈”,让周濂月变得跟她认识的他很不一样,好像他甘愿放弃了某种从长计议后的胸有成竹,只遵从自己此刻最真实的心声。
以至于,这番话听来有种微微的急促感。
南笳微微攥紧了手指,没有抬头与他对视。
她很害怕看到他的目光是有热度的。
周濂月也不作声,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