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冤者非但诉讼条件苛刻,更有“凡讼者皆露天戴枷,充军流放”等规定,若有证据不足、口供不实,被定性为无端闹事之人,更能直接问斩。
如今这鼓早成了摆设,几年能响一回都算稀奇了,上回被敲响还是两年前,击鼓之人因证据不足,当街活脱了层皮,后来冤没诉成,连命也跟着丢了。
今日,谁这么胆大?
还非得挑这事多的当口添乱。
王徹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不敢发泄在官场里,正好有人来触他霉头,他挥手冷声道:“把人带进来!”
很快,衙役们便架着一人从外头进来。
竟是个女人。
这女子体态纤瘦,乍一看从头到脚皆白如雪人,近了才发现她穿着身素白麻衣,满头乌发松松用竹簪挽着,落满了碎雪,行走间如盐粒般簌簌洒落。
甫一被人扔在地上,她便因冷而细肩紧缩着,冻得通红的手指撑着地上,艰难地跪着。
“民女,民女拜见大人……”
她开口时声音嘶哑,才说半句,便捂着嘴低低咳呛起来。
似是病了。
这下王徹和袁敬皆瞧得愣了一愣,没料到敢击鼓的竟是个女子。
王徹皱眉打量她,冷冷喝道:“方才就是你在击鼓?你可知这登闻鼓轻易可敲不得,凡击鼓者,皆要付出代价。”
“民女知道,民女……有冤。”
她艰难地平复着呼吸,慢慢撑手跪好,垂着头开口应答。
“你所诉何事?”
“民女诉……大将军案,实属诬陷。”
边上的袁敬手一抖,不由得轻微吸气,王徹也微微一惊,怀疑听错了,表情险些挂不住。
他猛地一拍桌案,“胡言乱语!”
她被这声厉喝惊得脊背瑟缩,落在膝上的手指不觉用力攥紧,静默了片刻,反而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苍白而清丽的脸。
“民女以性命担保绝非虚言,也有证据。”
若换作旁人,此刻早该怕得话都说不出来,她也分明是怕的,身躯在灌入大堂的寒风下瑟瑟战栗,却没有退让分毫,反而竭力挺直了脊背。
“大人何不看一下民女的供状。”她伸手去够身上包裹,冻得通红的手指试图从里拿出什么。
“荒谬!本官看你是来闹事的!”
王徹太阳穴突突胀痛,杂治诏狱正到了关键,过两日便要上呈宫中,此刻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岂知不是别有居心?所言岂能当真?
他不欲再听她申辩,状纸也不接,冷声道:“来人,把这胆大包天告假状之人锁上押下去!”
两侧衙役快步上前,伸手抓住女子双臂,她没想到他们竟完全不听自己申辩,惊惧地抬头盯着他们,胸口急促起伏,疾声道:“我既已击鼓,你们便不可如此草率定论——”
她剧烈挣扎起来,奈何力气抵不过衙役,不消片刻便被套上镣铐,被人从地上提起来。
偏就此时,有人惊惶奔来,对他们道:“大人,外、外头,有人来了……”
两人一惊,袁敬忙不迭对那些衙役挥手道:“还不快点押下去处理了!净日都是些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