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州宁氏,江州真姓了江?”贺禄身边的喽啰阴阳怪气道。
“天下之臣,莫非王臣。贺氏知江州,江州王莫非姓了贺?”宁毓澜口齿伶俐,马上还击了回去。
从斗嘴到谩骂,眼见双方就要打起来,厅堂门口有个伙计奔过来,在扎着手相劝的汪管事耳边嘀咕了几句。
汪管事不动声色点了点头,继续弓腰愁眉苦脸劝说,看上去为难得都快哭了。
“两位爷,你们莫要吵了,仔细伤了和气。”
宁毓闵睁大眼盯着厅堂,不安地道:“小七,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要是打起来,我看谁都讨不了好。”
“打就打吧。”宁毓承只看着汪管事,淡淡道。
宁毓闵急得不行,生怕两边打起来,闹得无法收场。他正欲上前劝说,这时汪管事身形灵活,挡在了双方中间,团团作揖下去,身子快弯到了地上,恭敬无比地道:“两位爷居然打成平手,在下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还没遇到过几次。两位爷这一手投壶的本事,简直出神出化!”
汪管事拔高的声音尖细,宁毓润与贺禄皆不由得停了下来,一起看向了他。
“两位爷难得,真是难得!”汪管事讨好地作揖,道:“两位爷,投壶比试,只是第一场,接下来该是出价叫价。不若两位爷一同叫价,最终端看两位爷的心意,如此可好?”
宁毓承顿了下,马上问身边通晓规矩的赵春盛:“何为第一场,出价叫价又是何意?”
对场上的热闹,赵春盛看得大半满意,另外一半不满则是他不能亲自玩。
赵家有的是钱,就是玩个八场十场都不在话下!
赵春盛沮丧不已,想到宁毓承也没玩过,顿时就释然了,手舞足蹈解释道:“才一两金呢,仅仅够前去投壶。至少得投中三箭,方能进入下一场的出价。投不中也无妨,下一次再来。”
投壶一次一两金,加上雅间的花销,不仅噱头做足,还一本万利。
“叫价便是争抢了,价高者得。嘻嘻,越是貌美,价钱越高。”赵春盛直勾勾朝薄纱后打量,眼珠都快飞了过去。
宁毓承听得神色微沉,那边贺禄挑衅的眼神,在宁毓润身上来回打量,叫嚣道:“呵呵,心意嘛,管够,要多少有多少!”
宁毓润早就看中了人,这次来志在必得,谁知半路杀出了贺禄,他气得几乎咬碎了牙,理智全无,对汪管事道:“你还愣着作甚!”
汪管事脸上的笑容更甚了,赶忙赔了不是:“是是是,两位爷请稍等。”
侍女们得了吩咐,开始一通忙碌,搬了几案上来,摆上笔墨纸砚。薄纱撤走,小娘子们一览无余。
场上开始了出价叫价,只需出价的客人,按照象棚给出的价钱,若觉着价钱合适,银钱两讫之后,即可与选中的小娘子离开。
叫价则由汪管事喊价,账房在旁边核数。汪管事清了清嗓子,举起右手晃了晃,“五十贯起。”
贺禄想都不想,高声道:“一百!”
“一百五!”宁毓润面不改色叫了上去。
宁毓闵担心不已,他左顾右盼,忙去了未曾继续出价的宁毓澜宁毓衡身边,着急道:“你们且劝劝老三,他这是何苦!”
宁毓澜宁毓衡两人囊中羞涩,仅玩了投壶,对宁毓润羡慕不已,两人正在兴头上,拖着宁毓闵笑道:“二哥,三哥今朝要做新郎官,你别坏了三哥的兴致。”
与客人离开的小娘子们,此刻已经离开厅堂,不知去了何处。宁毓承抓住也要凑近看的赵春盛,指着门的方向,问道:“她们被赎身买走了?”
赵春盛奇怪地看着他,道:“七郎真是,府中需女妓陪酒,要么自小养着,要么从楼中叫了来,谁会买回府里去。不过图个梳笼,新鲜过后就丢了。”
宁毓承望着赵春盛稚嫩的脸庞,见多识广世故的话语,只觉着荒唐透顶。话到嘴边,又意兴阑珊。
场上忙碌不停,账房低头写字,看戏之人忙着起哄。有人指着一动不动,露出半截雪白藕臂的小娘子,不怀好意嬉笑着窃窃私语。
宁毓润与贺禄的价钱越喊越高,已经过了千贯。汪管事红光满面,扯着嗓子说着奉承话,跟着他们的喊价,高喊着:“一千三百贯!”
眼前的情景,宁毓承有些眼熟。过年时有次路过北市,买卖牲畜的地方,也如此般。
宁毓承面无表情看了片刻,上前拉过焦头烂额的宁毓闵,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宁毓闵频频点头,唤来一个伙计,板着脸交代了几句。
伙计眼神飘忽,下意识朝汪管事看去,又偷瞄一眼宁毓闵,见他沉着脸神色不悦,忙一溜烟飞快跑去传话了。
宁毓闵看着伙计跑走,苦笑一声,摊手叹道:“小七,你瞧,竟闹成这般。老三真是猪油蒙了心,都是些什么腌臜事!”
“什么腌臜事,拿钱不当钱,拿人不当人呗。”宁毓承淡淡道。
宁毓闵怔住,他刚想说话,一个比汪管事年长几岁的富态男子,由伙计领着,朝他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