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槐站在门外的垫子上,捋捋背包带,两脚不向前迈步。
“怎么。”温诚回头看她,“家里有鬼啊。”
“这么进去会把你地踩脏。”
两个人站在原地互相看了一会儿。
温诚又看了眼她的鞋,起身走向鞋柜,抽屉一拉,全是40、41码的男士拖鞋,他找了双白色的摆在宋槐脚边,“穿这个,新的,就是有点大。”
宋槐关门进屋,换上温诚给的拖鞋。
她靠玄关的那面墙站着,看温诚翻箱倒柜,又抬眼环视他的家。
从入户玄关那面鞋柜开始,这个家就干净敞亮,主色调为灰,又以各种深色作点缀,温诚明明是个张扬耀眼的人,却喜欢黑白灰。
刚装修时,家具花费他不少心思,奈丘钢琴键浅棕色组合拐角型沙发,棕与米白相间,莫兰迪色调比例专门调配,意式法拉利皮,柔和不突兀。茶几反而很小,简约大理石小圆几,和地砖同系列,像美短毛色。
还有墙角三角状酒柜,他专门用来收藏各种酒,或喝剩的酒瓶,好多年过去满满一柜子。
天花板上两个hermanmiller吊灯,不规则套环状,像路边概念雕塑。他听了设计师访谈,它背后的寓意是determinism决定论的具象化体现——凡事有因果。
宋槐注意到电视旁两个落地音箱,抬手碰了碰。
“这个打游戏用。”温诚边找药边回她。
“在客厅?”
“。。。。电视联网下载就行。”
还有小圆几上黑丝绒首饰盒里插着的两排钻戒。
“你家这么多戒指。”
“这是我刚进公司开始收集的模型钻,每出一款新品前,都会制作定比例模型找人试戴,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我参与的营销项目,”他说,“现在不收集了,几块石头而已,看多了都一样。”
几年前他热衷收集,钻石的工艺复杂,每一款他都当成事业里程碑。设计出图、雕刻蜡、胶膜注蜡、倒模、砑光抛光选钻,镶嵌,最后质检,不过任何一样东西接触多了,都会倦怠、习以为常。
或许就是此刻,让宋槐觉得自己该有个家,哪怕它不像样,老旧破小,但可以给她容身之处。
从前她总觉得房子能给人带来什么安全感呢?砖瓦泥土堆砌的物什,全望海随处可见。可现在要她固守一个户口本过余生,是安稳踏实,再不会居无定所。
记得槐林许多自建房,有钱人不跑筒子楼受罪,她住的那二室一厅,是姥姥的房子。姥姥死的早,没活过七十,宋槐刚记事儿起姥姥就瘫在床上,没多久便去世,给宋妍留下这套房,能住人可惜没大红本儿,闹了几年没下来,宋妍卖不了,干脆拍屁股走人,丢宋槐在家里自食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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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见了,你看说明书,该吃哪个。”
温诚把三盒药都给宋槐。
“谢谢。”
铝碳酸镁咀嚼片,胃苏颗粒,健胃消食片。宋槐只想吃消食片,抽一板掰几块,钝圆三角形,酸甜的挺好吃。
她小时候按着说明书,一次只能吃三颗,想吃第四颗还得等到明天吃完饭。一些小小的自由,比如吃山楂丸和消食片,是成人后可以弥补回来的,宋槐今天趁他不注意吃了五颗。
温诚给她倒水,按剂量剥药盒,看着她坐沙发上喝完。
来望海漂泊的第一年,宋槐第二次去别人家,坐姿没洗车行那么随意,只搭个边并拢腿。
温诚收拾杯子把药袋扔进垃圾桶,顺手揿开沙发边落地灯,侧眼看宋槐被光晕出柔软,又挪开眼,几个月不见还真有点尴尬,他除了想随口说几句打破沉默,更想抽根烟叼嘴里,让烟草狠狠让自己清醒。
——因为一段关系进入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