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想,然后把一切忘干净。
温诚腰身僵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双手垂落老实的让她靠着。
他们看起来像黑夜路边,那种排解孤独、郁闷和欲望的男女。
一切像静止。
卫生间水没关紧,滴答——滴答——一滴滴打在陶瓷水池上。
窗外路灯亮起,霓虹灯反在玻璃上。
鸣笛声,商业街嘈杂的人声,隐隐约约。
“宋槐。”温诚先开口,“你上午那是怎么回事儿。”
“摔倒了,就这样。”
“你觉得我会信?”
在昏暗中,宋槐能看到他眼神严肃,加上逼问的语气,让对视像龙须酥一样千丝万缕,怎么也逃不掉。
“我凭什么,咱们关系很近么?我也有选择不说的权利。”
她最该警惕的就是破窗效应,那些黑暗的过去,应该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她不能保证知道真相的人会如何揣度她,毕竟人心是险恶的。
而且说出口,最基本的尊严全碎了,她就是在那样一个脏乱的家庭长大,长大后有能力挣钱了,从槐临狼狈的跑来望海,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她可以正常,体面的活,现在温诚又逼她把埋藏的痛苦全抖出来。
没谁愿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说那些羞于启齿的过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麻烦你有点儿边界感。”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把温诚刚燃着的火都浇灭了,并且感慨求爱之路有些崎岖,于是哼笑一声,说,“那你对边界感的定义是什么,靠着他不离开,在他床上睡将近十个小时?还是贴着墙站让他摸你下巴,让他问你,要不要来一次接吻?”
“你就当刚才是意外,因为冲动,你不是很喜欢拿这两个字说辞么?人都有不理智的时候。”宋槐把头偏一侧,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推开他,摸着黑找大灯开关。
“你的回答特别敷衍。”他在讨伐。
“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
灯开。
似乎一切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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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点,谁也没睡,谁也不说话,空气陷入尴尬的僵持状态,温诚觉得特没劲,把自己关书房里不出去,誓要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宋槐躺床上看天花板。
现实永远不像梦里,三四年级前,宋妍投资的麻将馆还没开张,于是几十平米的家,很普通的原木色家具,客厅拥挤但总摆一桌麻将,宋妍经常和三个男人打,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在书房写作业,思路经常被几句话打断,什么“胡了!”“顺子!”“自摸,自摸!”把耳朵捂疼了也能听清。
她从小就比人更敏感,也拥有裂痕更大的母子关系。
后来宋妍常驻麻将馆,吃喝睡都在那里,房子只有宋槐一人住,要生活就这样倒也好,枯燥孤独好歹能安稳过日子,但有天半夜上厕所,她出去就撞见光着上身的男人,只穿条内裤,躺客厅沙发看电视,她哪见过这些,把宋槐吓死了,坐在地上就哭。宋妍闻声走过来,一把揪起她领子,提溜猫崽子一样扔回卧室,一双大眼睛恶狠狠瞪着她,说再吓着叔叔以后把你赶出去,我妈留给我的房子,我想让谁住都行。
筒子楼住户多,宋槐经常听人说,“你爸陪完他老婆,才来看你妈妈呢。”
“野孩子而已嘛。”
“你妈脱裤子但凡慢点,你也不用受罪了。”
这些痛苦的回忆只是冰山一角,宋槐像颗树,穷山恶水养出的树,从小树苗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她什么都敢,什么都会,她什么活都能干,她什么都不靠男人。
第二天她起得晚,推开卧室门在家里晃悠,温诚已经走了,拖鞋整整齐齐摆在门口。
今天周一。
温诚微信提醒她,桌上有早餐,一瓶被网友玩儿梗的“说脏话”牛奶,两包罗森三明治,落地窗外又是新一轮早高峰,耳边是一浪接一浪的鸣笛声,满嘴尽是牛奶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