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汹涌,沉沉压着金銮高阁。
殿外传膳的内侍捧着玉瓷汤盅,琉璃碗碟,恭候在门外。直到汤断了热气,也不得见天子。
殿内,信纸被丢在地上。
谢临渊抽出帕巾,一根根擦拭过手指,仿佛那张薄薄的纸上沾满污泥,脏了他的手。
他俯视着郁卿给他的信,满眼皆是厌恶,恨不得将其丢出去碾碎喂狗。
当初为何没让她为建宁王殉葬?
谢临渊记不太清。但他比想象中的冷静,不仅没动怒,甚至还笑出了声。
他扶手站在案前,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最后重新拾起信纸,放在烛火上。
火苗顿时吞噬了歪曲的字迹,同样泯灭了纸上饱含愤恨的控诉,和一刀两断的宣誓。
灰烬委满地。
接着传众内侍入殿,指着桌上信桶道:“今后再送来时,别忘了先提上自己的人头。”
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却教众人冷汗直落,匍匐着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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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恩侯府的老夫人曾进宫求过一道圣旨,请天子赐婚。
今日平恩侯却在下朝后长跪不起,要天子收回旨意。
谢临渊不耐他们母子俩一来一去折腾,看着平恩侯通身的紫服金玉带,说道:“穿上这身衣裳,连国公嫡女都瞧不上了?”
平恩侯淡然道:“不敢。只是臣才得知易家女尚在世,她不归,臣不敢再娶,否则与背信弃义何异?”
谢临渊冷笑:“建宁王已死,她何以不归?无非要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想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不成?你为这反贼姬妾空费心思,耗尽光阴,令侯府颜面扫地,老夫人也要遭受折磨。”
平恩侯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低声道:“可若臣因此娶了国公嫡女,只会抱憾终身,母亲爱臣,定不愿见臣如此下场!”
谢临渊没想他能说出如此儿戏般的话,一时竟笑出声:“卢颂安,你是鬼迷心窍了?你纳她作妾便是,不耽误与国公联姻!”
平恩侯清隽的双眉紧皱:“她绝不作妾。”
“那让她滚。”谢临渊冷冷道。他不想再劝,他早已说清利弊。侯府与谁联姻不重要,不影响朝局的他不会管。只是平恩侯一意孤行,行事不分轻重,难免教人怀疑他于政事上也会如此。
平恩侯咽下舌根苦涩:“难道陛下还不明白,这无关作妻作妾。纵她是反贼姬妾,要与臣恩断义绝,也不改臣真心。”
谢临渊只觉得平恩侯没救了,拂袖离去:“天子近臣,竟对一反贼姬妾低声下气,听之任之,真叫朕失望。”
他走出朝堂,来到立政殿门口。
内侍宫婢们正攀上殿檐,驱赶隐蔽角落的灰雀。
纵长安宫殿檐下驱赶鸟雀的风铎终日奏响,每年总有那么一两只灰雀,胆大包天,在天家檐下藏身,还以为不会被发觉。
见到天子来此,众人纷纷下梯行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