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人向来是手术室的透明人,小板凳一搬,谁也不爱。
只可惜今天她这个透明人被人想起来了。
“小夏今年是不是也28岁?”护士看看宗夏槐,再看看谢宜年,突觉两人般配,后又想起人宗夏槐是有自己缘分的,及时打住。
谢宜年第一回仔细看她,方才谈话室她不厚道地把自己留给了“如狼似虎”的病人家属,他本该讨厌她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做法,却又生不起来气。
宗夏槐的五官很清淡,她习惯画眉毛,用带一点青色的眉笔把眉尾画得锋利,皮肤因为常年照不到太阳闷得雪白,衬得眼睛极黑,几年的国外生活让她完全褪去了过往的青涩。谢宜年觉得她像霜雪,冷冷的。
忍不住再看一眼,真好看啊。
不知道她的名字怎么写。
这场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开关颅一个半小时,清血肿一个小时,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手术结束了。
黄朝先下台,把关颅扫尾的工作留给了谢宜年,护士问他手术名称怎么记,黄朝说:“就颅内清血肿吧,这个人家庭条件一般,也没医保,能少收的部分就少收点。”
“知道了黄教授。”护士说:“你一开始就说过了。”
盖头骨的时候,谢宜年再次听到了她的声音:“你要关多久?”
开关颅不算个技术活,一般教授们挖瘤子,小弟们负责开关颅,谢宜年当这样的小弟当了两年多了。他给了一个保守的估计:“五十分钟吧。”
宗夏槐“哦”了一声,谢宜年被她“哦”得心里不上不下,难道是嫌自己太慢了?他小心地不露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她神色里有种淡淡的厌倦和不耐。
快半夜三点了,任谁这个点不是躺在床上,心情都不大好。
宗夏槐压根就没注意谢宜年,她随口问那一句,只是想看着时间停药,她脑子里想的是领导布置的ppt任务。
想骂人,但还是要微笑。
护士说:“骨头都盖好了,你还要五十分钟?我给你三十分钟,赶紧关好!”
夜深了,大家脾气都不好,刚还给他笑呵呵介绍对象呢!谢宜年已经习惯了自己在手术室的地位。
外科成长周期长,神经外科尤甚。他今年28了,还在手术室当小弟,麻醉护理一个都得罪不起。
人护理,28岁是资深巡回老师了;人麻醉,28岁也快当上主麻了(平均在30-32岁左右);外科嘛,搞不好40岁还在当小弟被老大骂得狗血喷头。
谢宜年悲伤地想,可见长得好看是没什么用处的,涉及到大家的核心“利益”,比如下班,谁也不会宽容他,让他慢慢缝的。
终于缝到皮下了,谢宜年感冒刚好,又超负荷工作到这个点,难免有点头晕眼花,手套破了。
护士拆了副新手套给他:“你没戳到自己吧?”
“没。”手背上有个伤口,是前几天在家里被水果刀划上的,不过已经结痂了。
最后直接钉皮,护士出去叫师傅过床,宗夏槐把七氟烷一关,问谢宜年:“备呼吸机了吗?”
谢宜年说:“有。”
宗夏槐说:“那做完CT直接送ICU打呼吸机。”
神经外科术后常规要扫CT,这是为了看术后有没有新发出血。而麻醉科对于神经外科病人的术后拔管也十分谨慎,像这种脑出血的急诊病人,通常不拔。
护士去叫人了,没人帮谢宜年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