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庭玉查颜观色,抖开手中早已准备着的外袍给他披在身上。卓问背着周继戎连忙给方真使眼色。
方真趁这机会连忙上前认错:“王爷,我知道错了。”
周继戎哼了一声道:“错在那了?”
方真道:“她挠得不是我的脸,是王爷的面子。以后我一定不让人再挠我,谁挠我我就揍谁,一定揍!”
周继戎虽然觉得他口是心非,再有下次一定还会犯他那些破毛病,只是入夜了气温下降,他在石栏上坐着越发冷得很,垫了垫子也没有用,想了想觉得自己坐在这根本是在自找苦吃,也懒得再和他啰嗦下去。
正要说两句话收一收场赶紧回房里去,又是日间看门的那位侍卫来报,那段宁泽已经来了,正在门外求见,先就道是舍妹年少无知多有打扰,托门房将一个做赔礼的盒子进来。
别看周继戎当着段云嘉的面嚷嚷着把她关起来让她家里拿钱来赎,要把她论斤论两地买掉,却也是说得一时气话,大半还是吓唬的成分居多。过后想想便觉得自己这做法实在有欠考虑,先不说把个小姑娘留在府里不放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换做时别人或许当场就会劝他这么做不妥。
可惜那时只有老老实实的方真在旁边,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
现在人家的家人真上门来了,那要人家拿钱来赎的话却有点不太好出口了。
他出了一小会儿神,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只是人家礼数周全言语客气,他也不好简单粗暴地拒之门外,让侍卫带人进来。
一边又把放在手边的弓箭拿起来,默不作声地去瞄挂得最高的灯笼。
段宁泽来得很快,脚步声轻盈地止在他身后三米处,下拜行礼道:“在下段宁泽,见过王爷。”
周继戎听得他声音低沉温和而且平静,并没有表露出妹子被大魔头抓去了应该有的慌乱。不由得有些好奇,晾着他的打算只坚持了小片刻就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段宁泽身段高挑匀称,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的,也正微微地仰着脸在看周继戎,见周继戎转过头来,他对着周继戎勉强笑了笑,微微垂下眼来,脸笼在黄昏时朦胧的灯光里,轮廓看不太清楚,只是脸色是世家子弟惯有的那种白,甚至他还要更白一些。
周继戎总算从他的神色上看得出一分强自的镇定,令得周继戎大为满意,觉得这才是该有的态度才对嘛,于是道:“进来说话。我低着头说话不舒服。”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党棍自己的口气和缓了很多。
段宁泽先道了谢才站起身来。这下子却又变成周继戎得抬着头和他说话,拈量着那身形,段宁泽只怕要比自己还高一点点,周继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声娘的,却不好说你还是再跪下来吧,老子低着头比仰着脖子舒服。
他只好就抬头看着段宁泽,开门见山地道:“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吧?”
段宁泽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眼中微微闪动:“在下疏于管教,使得云嘉天真愚昧,她冒然上门打扰王爷,一定有得罪王爷的地方,我先侍她向王爷赔罪,日后必定对她严加管教。”
这几句也就是一般的场面话,并没有什么格外有新意的地方。若是换成个别人同样来这么说,周继戎可不见得好说话。只是他有一把得天独厚的声音,低沉和缓地如温水一样的听得人舒服。
周继戎本来率性,看在他声音不错的份上,也就没心思怎么刁难他,只是直话直说道:“你妹妹莫名其妙地跑来,要我救她的小情人一家。我不干白工,让她拿钱来。她拿不出钱,就说要嫁我算了,让我帮她。我说认钱不认人,争执了几句,她大失所望之下想打我,就这么回事。”
段宁泽听到段云嘉说要嫁给周继戎甚至周继戎说只认钱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等说起段云嘉动手时他方才真正大吃了一惊,立即又跪了下来急道:“王爷见谅!”
“我当然不能让她打着,这账一会再算。”周继戎摆了摆手,只是这次也没有让他再站起来。:“我是觉得她今天脑子不清醒,要是这么随便跑去那户人家,张口就说要嫁谁谁的,实在太扰民了。所以先把她留在了府上作客。”倒是把他张牙舞爪地说要把段小姐论斤两换银子的话抹得干干净净。
他这理由说得十分牵强,段宁泽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一挑,然而他随即感激地道:“云嘉确实胡闹,幸好有王爷将她拦下。”
他尽力将自己真实想法掩饰得十分好。但周继戎偏偏眼睛亮得跟贼似的,他又有种野兽一般的本能,直觉向来敏锐又准确。段宁泽脸上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他却立即就嗅出隐约的不对劲。再一回想,觉得他虽然说了些责备段云嘉的话,但却不说具体怎么处置,显然是敷衍自己的成份居多,可见这人也不是实诚之辈。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段宁泽在他面前示弱服软或许是想避免再起冲突。
但周继戎心里能明白约摸是这么回事,可被人当傻子一般的哄也令人心头不爽,不知怎地,他看着这段宁泽是越看越不顺眼起来。
周继戎瞪着还死样活气地低头装老实的段宁泽,若是他稍稍顶上那么一句半句嘴,周继戎能一巴掌就呼过去。但对方言语恭顺,一时也挑不出错来,反而叫人憋屈。
周继戎前面把话说得好听,整得自己就跟那义薄云天的大善人似的,这时却总不能再自打嘴巴吐露实情,翻脸说其实就是看她不顺眼抓了她好换银子,如今老子看你也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