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和愤懑始终难以消化,萧瑾压抑下来的情绪全都找到了另外的宣泄口,他把胡作非为的试探带到了学校。作为插班而来的中国人,萧家在a城的辉煌照不到国外,大家对他的身份只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很快萧瑾被扣上了富豪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名号,性格差,爱打架,而且这个漂亮的少年看起来还很容易上当受骗。萧瑾听不懂这些老外如何议论他,只知道班里有个皮肤苍白的中国人,总向他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你也是被抛弃的吗?”萧瑾头一回被搭话,是在楼梯的拐角处,彼时他刚打完一架,黑色的t恤上被踩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颧骨也淤青了一块,萧少爷的狼狈状被人悉数看在眼里。“抛弃个屁!”目光被日光刺得发痛,他便抬起手来揉揉,然后看向那个班上唯二的中国人,恶狠狠地骂道:“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你可以滚蛋了。”那人没有生气,余光瞥了眼他身上低调却价值不菲的穿着,没有血色的双唇动了动,问道:“要试试别的东西吗?会让你快乐。”萧瑾暂停了动作,抬眼看向楼梯上的人,谨慎地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他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很危险。那个和他一样的中国人说着熟悉的母语,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向他晃了晃手。很快,萧瑾就投入到了跑车摩托的速度刺激和操控的快感之中。黎叔打电话回家报告此事时,萧瑾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萧远山的怒火,那人大发雷霆地骂他不学无术,好像恨不得拎着戒尺飞过来打他一顿解解气,萧瑾不以为意,接过手机,瘸着打石膏的腿跳到窗户边,小声地问道:“爸……我哥在吗?”“你哥在房里学习。”殷雪榕担忧的声音出现在那头,“以后有事儿就打电话回家,妈都在呢,你哥高三学习紧张,妈待在家的时间会比较长。”夜色的心事迢迢高举,窗外黎明的耀色刚抵,萧瑾额头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漫不经心应了一个“哦”。可他还是不死心。除去骨折的右腿,萧瑾身上的擦伤频频沾水,在私人医生的精心照料中依旧拖了许久才好,在此期间,他满心盼着他哥能来看看他,或者打个电话也好,到时候他撒娇买个惨,萧珏肯定舍不得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很久很久以后,他才逐渐意识到——岁月是人贩子,是小偷,不会再把他哥还给他了。夏天结束了萧瑾在国外差点染上了毒瘾。他跟着那个所谓的朋友去赛车,又认识了更多鱼龙混杂的“朋友”,但萧瑾心中多少留有一杆秤,他们拉着他去地下赌场时,花的是萧远山的钱,到的是人家的地盘,萧瑾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真金白银地对方喂了不少钱。等筹码越加越大时,他才摆摆手,示意司机来接,自己到时间得回去了。他就算再败家,那也不能一直当傻子。“这才几点啊,让你那司机再等会啊。”这群人都是早混社会的人精,哪会看不出他是在找借口开溜,三三两两拦在他面前,用蹩脚的中文阻止他离开。萧瑾神经都紧绷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硬着头皮称自己要先去上个厕所。然后就在厕所看见了带他来的那个同学,身形消瘦的少年手里捏着吗啡针剂,朝着手臂扎进去,棕色的液体缓缓推入,他发出满足的谓叹,问道:“你要来一针吗?”厕所的窗户本就碎了一个窟窿,萧瑾补了一脚,从厕所仓皇出逃,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上了门口等候多时的奔驰,殃及池鱼,害得司机和黎叔白白送命。车祸现场两辆车相撞,肇事者逃逸,死亡人员两人,唯有在后座的萧瑾安然无恙。警笛声呼啸着打破了他这些天来的虚幻陷阱,萧瑾浑浑噩噩从医院出来,手里攥着黎叔身上留下来的“遗物”——可以联系家里的手机。闯了祸,他下意识第一个电话打给他哥,结果没人接,第二个电话打回家也没有人接,当地时间是下午,而中国正值晚上。萧瑾揣着那架手机,回去收拾了东西后趁保镖不注意,赶上了回中国的航班。见到心念的人时,仅是一眼所有荆棘便退至身旁,在觉得习以为常的黑暗夜晚,也能生出起死回生的楚楚希翼,昔日光阴也罢,总归能救赎了他不肯皈依于此的茕茕飘零。许久不见,他哥眉眼生得愈发出彩了,穿着白色的衬衫,气质清冽。萧远山和殷雪榕陪着他从车上下来,笑容可掬。当真是父慈子孝,满目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