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哭闹不休的小皇子四五岁,玖玖正是十三四。虽是少年姿容,已然出落的身姿挺拨,清俊明朗,自然也是长得极好的。抱着容卓哄了两句,微微蹙眉看过来。神色气度犀利裴然。
某女满脑子里妖精打架的花花玩意,流着哈啦子怔在那儿做着美梦。任玖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反而是玖玖先认出她身份,笑了一笑,“嫂嫂!”抱着容卓也不便见礼。只朝六嫂微微点头示意。
六嫂看着他笑容干净明朗云淡风清。仍旧石化在那儿动弹不得。
玖玖正抱着他住营里走,容卓伏在他怀中,正面对着某女。
小皇子先前被她不分清红皂白揪住恐吓了一把,此时甚是警觉,整个身子挂在小叔叔身上,拿方才捏过糖葫芦手黏乎乎的去搂紧了玖玖不放。见她满眼放光,只盯着九叔身上猛看,顿时大为不满,揪了揪玖玖衣襟,叫道:“小叔叔……”
容瑄回头,就见六嫂眼光幽绿幽绿的,上上下下只盯在自己腰身上下。这等眼神她是见过的,那野地里的狼,饿得恨了,见到活物时就是这番模样。玖玖不解,只疑心有那儿不妥,不由得垂下眼来将自己仔细审视一遍。
容卓在一旁使劲瞪她,一边拽着容瑄:“小叔叔,她是坏人坏人,把她抓起来……”
“胡说什么。”容瑄轻喝,侧头朝六嫂一笑,一边软语哄着。抱着容卓走远。
某狼目光炯炯,在身后看着他步履轻快腰身柔韧。不时带着微微笑意低下头来哄不甚安分的小皇子几句。神色安详,姿态慵懒而柔软……
半日有军士路过,终于忍不住,指了自己鼻子小心问她:“夫人,你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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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湖之内,从来就同有听说过有什么腐女国。更没听说过什么耽美狼同人女一族。她又同贡来的女子一模一样,可疑之处太多。”
“这人无妨。”容湛听着他说话,一边替他理顺了被容卓扯乱的发带。这才慢慢说。见衣领上还留得几个黏乎乎的手印。微微皱了皱眉。“这一路辛苦,你先去洗漱了换身衣服再说。”
容瑄见他这般神色说话,似是心中有数,只得答应。容卓蹭在他身边也想跟着出去。却被容湛叫住。“卓儿,今日功课都学了什么?太傅教的都记住了?”
当今皇上还只得容卓一子,几个皇叔关照爱护之余,不免寄望甚深,对他管束要求反而较自家子女严格苛求。容卓顶怕他严肃。只得老实站住,规规矩矩答话:“太傅今天讲论语,都记住了。小叔叔才带我过来的。”
容湛把他抱到椅子上坐好,脸上淡淡的。
“说来听听。”
正背得几句,回过神来的某女就咋咋乎乎闯进来。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讪讪向冷了脸的容湛涎脸笑。“那个,玖玖呢?”
“你找他做什么?”容湛道。
容卓在一旁也停了下来,不由得握住了小拳头,不悦的盯住她。
“那个……”某狠讪讪半日说出不个所以然。
窗外雨声萧瑟,车里备着暧炉,不冷却有些气燥。容湛将车帘挑起一线来透风,顺便朝外看一眼。
雨丝细碎,远山一片翠色朦胧,近处有数枝桃李开得如雪似粉。一阵风卷来,雨雾里都带些隐约的香气,世间已是万象春色。
“京郊的碧桃,想必开得正盛。”
湛王爷心里有事,也只是淡淡叹一句。随意一扫,见左右只得自己一行数人,再远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仍旧坐回去,过一阵才转眼去看容瑄:“冷么?”
容瑄靠在榻上,已经严严实实裹着几层衣服。一张脸上仍血色全无,也没有什么表情,腰背挺得笔直的坐在那儿。六哥问他也不答话,只摇了摇头。
这一行车马,又不能行快。行走将近二十几日。皇帝早在十日前就回到京师,除却官面上的消息,竟就此不闻不问,没半分音信。容瑄之前就病虚了身子,这段时日风寒加上伤势,前十几日都是昏昏沉沉,大约也不清楚究竟过多少天。
一时无语,沉默一会,湛王爷轻声道:“再有二天,也就到京城了。”
容瑄无动于衷,只在听到京城时微微的颤了一下。
容湛伸过手来安慰的拍拍他,手下那手腕实在是惊人的瘦下去。动作就微微一顿,只觉酸楚无话。还是玖玖轻轻一挣,脱出手去。
失踪那几天里的情形,玖玖不肯提及。然而看他满身狼籍,容湛也猜到十之八九。
这个弟弟向来自律严谨清正端方,几乎是掏出全部心血去爱护扶持容卓,却换来这样一场荒诞无耻的败坏伦常。
如此的现实,容湛只稍稍一想尚且觉得残酷,玖玖身在其中,是怎样沉默着一点点去消化这个事实——他且不忍心去想。
然而消化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容瑄安静着没有做出些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来。他总不是白做的哥哥,知道玖玖近乎木然的冷静下,该是如何苦痛郁悒。就如同他竭力想抹去那些存在过的痕迹。又真能回到从前,真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湛王爷稍稍移开目光,忍下一声叹息。看看一旁的小炉,眼下最要紧的就剩这个问题。
把炉上一直温着的粥碗取下来,端到面前慢慢劝告他:“吃一点?”
容瑄苍白着脸,更紧地皱起眉头,仍旧摇头。忍了一会儿,还是伏到一侧低呕。
六王爷放下碗,过来替他拍拍背。这两天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根本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反胃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