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半路下了车。明明是第一次来,但记忆里却来了无数次,沿路的土坡、岔路都充满了熟悉感,这种感觉很奇妙。禽舍在十里铺村外,因为养鸡气味大,周围几里地都没有人家。林氏到的时候,禽舍柴门紧闭,诺大的院子没有一丝声音。这不是个好情况。但是来都来了,还是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有人吗?”林氏扬声喊了一句,声音在禽舍里回荡。禽舍占地两亩多,中间是一个圆形茅草棚,圆棚四周没有墙,只用木栏围了一圈,留着鸡鸭夜晚睡觉用。片刻,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形容憔悴的老汉探头出来,看了眼门外的林氏,又垂下眼睑。“禽舍不干了,客人去别的地方订货吧。”说完转身关门,昨晚熬了一夜,实在没有精力应付上门的客人。林氏清楚看到老汉身上沾着新鲜的鸡粪,开口说明来意:“我想买些鸡鸭回去养,既然禽舍要关门,剩下的鸡鸭可不可以卖给我?”老汉脚下一顿,疲惫的摇摇头。“要是早几日过来,我还可以卖给你,现在我不能卖给你。”“为何?”老汉叹了口气,拉开栅栏门:“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林氏满腹疑惑,跟着老汉进了鸡舍。待看到圆棚里的场景,暗暗倒吸了口气。圆棚里所有的鸡都挤在一块,头缩在翅膀下,蜷缩成一团,严重的已经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棚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酸臭味道。“这”林氏本以为会是缺水缺粮,没想到竟然是传染病。前世只在新闻里看过爆发鸡瘟,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老汉熟练的捡出一只刚刚死亡的母鸡,脸上神色麻木,已经习以为常。“不是老汉我不卖给你,这瘟鸡根本活不过几天,你要是拿回村,你们全村的鸡都要染上病,卖你就是在坑人,伤天害理的事我不能干。”林氏知道鸡瘟的危害,不止传染性极强,死去的鸡也不能食用,只能挖坑深埋。“鸭子也染病了吗?”老汉眉头松了松:“鸭子暂时没染病,但也说不准,这病邪乎的很,看着好好的,可能一夜之间就全病倒了。”老汉所说的邪乎,换成专业的词语就是潜伏期,除非是专业的生化检测,光凭肉眼在潜伏期很难判断到底有没有染病。如此,鸭子也不能买了。林氏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本来想买鸡的时候混水摸鱼掺上昭昭商城里的鸡鸭。现在鸡都病倒了,想偷偷作弊都没有机会。“那我再问问别家吧。”就是不知道附近哪里还有禽舍。林氏正要离开,老汉却喊住她。“虽然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鸡鸭要做什么,但以老汉养了几十年鸡鸭的经验来看,最好等到明年再养。”“如此严重吗?”老汉表情严肃:“这病十几年前有过一次,远的我不知道,附近几个县所有的禽舍全染上了病,我们私下都管这病叫见风倒,风往哪吹,哪的鸡鸭就得病倒。”“那两年没病的鸡鸭跟金子一样贵,一个鸡蛋都要几十文,更别说活鸡活鸭。”想起当年的惨况,老汉连连叹息。林氏离开禽舍后,反复想着老汉的话,心里像压着大石,呼吸都沉闷起来。旱灾、蝗灾、禽病接连来袭,就好像约定好了一样,不给农民留一丝喘息的机会。本来以为找到了蝗灾的应对之法,而现实却是另一轮危机。安安稳稳活下去真难。林氏沉默着去往县城。另一边。四郎挑着竹篓,绕过喧闹的人群,眼尖的找到一处空地,飞快把竹篓放下占上位置。崔成良跟在后面,抿着唇一言不发。他都不知道林氏什么时候下了车,说好进城卖陶器,怎么半路人却没影了。四郎熟练的把陶盆和陶碗摆在地上,刚摆了两排,摊前就围上来四五个人。“可算等到你们出摊了,上次买回去,邻居都向我打听哪里买的碗这么便宜,我说在城门口,结果连着两天都不出摊,他们还以为我占了便宜吃独食呢。”“可不怪人家小哥,上次我问了,明确告诉三天后再来。”旁边的妇人为自己的明智沾沾自得。四郎擦了把汗,磕磕绊绊道:“还,还是原来的价格,大家慢慢挑。”三婶不在,感觉说话都没底气了,围了这么多人,应该不用吆喝了吧?在场的都是老顾客,熟练的各自挑选。四郎眼睛盯着摊位前的手,防止有人趁乱偷走,崔成良从竹篓里往外拿碗盆。一个婶子边挑边问道:“还是买二送一?”“对,碗三文钱一个,买二送一,大盆九文小盆六文,都是买一送一。”确认了价格无误,摊前的客人安心继续挑选。崔成良掏了掏耳朵,将四郎拉到一旁。“买二送一是你定的?”他已经三年没听过这个词了,乍一听见,还有点恍惚。四郎眼睛盯着摊前,竖着耳朵回答三叔的问题。“不是我,是三婶定下的,三婶说”四郎绞尽脑汁想着三婶的原话,“说是什么低价和买赠可以让客人有占便宜的心理。”原话好像是这样说的。崔成良张着嘴,像是兜头浇下一瓢水,一下子就愣住了。这熟悉的售卖套路,像是一枚千年后发射出的子弹,穿过时空,精准射中身处古代的他。崔成良咽了咽口水,急切追问道:“你三婶还说了什么?”林氏如果天生就有如此犀利的经商头脑,那她一开始就不会嫁给崔成良这个农户。或者林氏和他一样,都是穿越而来的人?可惜他没有之前的记忆,不知道林氏原来的性格,也无从对比。这种感觉十分神奇,比异国老乡遇老乡还令人激动,崔成良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奔腾。“小哥,帮我把这两个盆包起来。”一个妇人挑好了两个盆,递过来九文钱。“好嘞。”四郎忙着收钱、打包,没精力理会三叔的异样。:()穿越农门,全家团聚闯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