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凌向众人行了一礼,他完全没有状态对付这里所有人的口舌,众人也只是跟着唏嘘几句便离开,当晚他得以荣恩歇在侯府。
往日这里虽然不热闹却不至于如此清冷没有生气,院里的花都掉落杂草缠珠,苍竹去时就带走了所有人,将几个管家的都送到了秋水居,苍凌又将那些人留在那里,今时今日靖北侯府里只他一人。
苍凌难得如此安静地将所有屋子逛完,在祠堂里放上苍竹灵牌,拿出蒲团跪上。
视线无论落在哪个牌上都会有一张脸一场记忆在苍凌脑海中炸开,虽然模糊但足够让他心悸。
就好像他身体里的那个‘苍凌’在慢慢活过来,这些莫须有的记忆都是属于原本的那人而不是现在的苍凌。
最后他来到后院,那里还有一把躺椅,苍凌躺上去感受着凉风不知不觉入了睡,梦中模糊新颖的记忆在重复加深。
苍凌抬手覆在眼上,那股深处的情感冲破堵塞的喉咙最终化成泪,在他脸上划出多重纵痕。
他无法再去维持一个木纳的平静,牙关咬紧都拦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黑漆漆的夜里在无人处他卸下所有伪装哭的泣不成声,这一幕像一道后墙无形中拦住了要进院门的人。
兵符
第二日醒来人还在椅子上,内侍弓腰道:“小侯爷先洗漱一下吧,陛下等会召见。”
来人是小华子,苍凌从椅上起身脑袋像被抽了差点绊倒,得亏小华子快速扶住,苍凌用清水洗了把脸,而后摘下额上白条,他现在官职被暂时搁置穿不得官袍,只能在丧服外套个旧外衣上御书房。
外头天气不见晴,御书房内只有昭帝在批折子,几位要进言的老员都一一候在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苍凌被领进去,门口的刘茨给小华子一个眼色两人先后退下。
房内只有翻折子的擦擦声,须臾后昭帝先开口讲:“你现在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了?”
依照周礼苍凌应该主动请安叩拜,尤其是罪臣之身不能直视圣颜,可苍凌的确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往日苍槐出事时他尚能卑躬屈膝演完,此时此刻他若还能无动于衷地好言好气跪拜就枉为人子。
苍凌:“罪臣不敢。”
昭帝将手上的折子扔回桌,哼道:“朕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你看看。”他指着桌案上一摞公文,“这些都是朝臣参你,参靖北侯的本子,有说好的也有大放厥词的。”
苍凌淡淡扫了一眼,说:“臣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昭帝见他这般犟脾气,叹道:“朕突然想到那个蒋家的孩子,叫……叫蒋文尘,当日他公然挑衅朕的位子,也是你这个倔驴样,国公几番下台阶他硬要朕给他论个是非,可是非不就是成王败寇?”
苍凌心里苦不胜言,但世道如此现实,非他所能改变。
昭帝:“关于恒亲王案子朝中多数人认为是朕的逆鳞,也许以前是但现在朕只会觉得懦弱无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公道,朕知道你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不会上来就质问朕。”
苍凌道:“臣确实无所谓,就如陛下所言,即便公道回来了终究是人死不能复生,什么清白什么尊名那都是做给活人看得,所以臣不想讨,臣今日只想要个答案。”
昭帝抬眼,苍凌直言道:“右符可是在陛下手里?”
虎符分左右,右符归中央保管,左符留给军队统领,苍凌深思极虑最终猜测还是留在假扮裴少诗亲信人身上的证件物上,能让苍竹服从的或许只有军令,但玄羽军与赤风军并非服从关系,要让苍竹相信军令真假除非右符出现,因为右符象征的是中央命令,而裴少诗去平定永嘉带的是玄羽军旁支军队但服从的是昭帝旨意。
换做以前苍凌是绝对不敢如此贴脸放大,无异于虎口取食,但现在他只身一人最糟糕不过一个死字。
闻言昭帝脸色瞬间凝重,眸光如寒风侵肌刺到苍凌,冷森森的气氛被刘茨的话打破,“陛下,太医院有报,太后她老人家又犯病了,嚷着要见陛下……”
刘茨顺起披风给昭帝戴上,门口的几位大人都匆匆跟在圣架后赶往泰宁宫,苍凌好像得到了答案又好像没有。
回复牢中日常,冯陈玉因公事耽误了两天才赶来大理寺,他与苍凌复述一遍目前关于靖北侯案子的新进展,与其说是新进展不如直接说是客官因素影响,赤风军在民间信誉极高,得知苍竹死讯后不少边境地区民众都纷纷游街喊冤,关西在赤风军旧部将士下打了胜仗,蛮狄割地划界,将矿工和矿物尽数归还,赤风军中领将凯旋回京,不日便要抵达京中,舆论上已经完全导向苍凌这边。
“朝中有学生上奏为你作保,小侯爷不日便可以出狱了。”
出不出去苍凌已经不太关心,他说:“这些事情还得多亏冯大人做关系工作。”
冯陈玉摇头笑了笑讲:“下官只是帮忙梳理下案情疑点,人证是康淮王殿下找的,说情的是付大人,下官惭愧。”
话虽如此苍凌也明白,如果不是冯陈玉如实禀报而且没有私下受贿,不然即使是在大理寺周祈远地盘也免不了受难。
苍凌:“来日有我帮得上的,冯大人但说无妨。”
冯陈玉笑起来明媚阳光,“这么说下官确实有一事。”他小幅度靠近,“下官家中有个妹妹,她对小侯爷倾慕许久,您何时有时间可否见一见?”
苍凌并不知道自己何时有这么个桃花,虽然没心情讨论这个但话刚说完就拒绝人家很是不礼貌。于是他点了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