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来就划分不清的道路被各式各样的东西阻碍,衡南右边是个巨大的金属造型南瓜车,蒋胜抚摸着绊到他的长椅扶手:“椅子怎么都长成这样……”
这长椅被漆成了粉红色,还喷涂了气球和爱心,正感叹着,裤子被人一推:“叔叔,让让。”
蒋胜低头,吓了一跳。
才到他腰高的小姑娘,头上戴着两个大浴球,烫了大波浪卷,眼睛上又是亮粉又是金属片,假睫毛接得那么长,眨一下眼睛,上下睫毛就能打个结缠在一起,她撅着血红的嘴唇看他。
众人赶紧退让到一边,小姑娘脱掉羽绒服,大剌剌往长椅上一坐,摸摸身上,脖子一缩,熟稔地将外套上的吊牌塞进背后,展展夏天的牛仔裙,腿一翘,露出彩虹袜和上方冻红的膝盖。
闪光灯快速闪烁。
小姑娘双手插兜,配合着一下一下的快门,飞快变换着姿势,时而捧脸,时而抱怀,灿烂地笑着,露出了侧边的小虎牙。
“ok,换。”
一声令下,小姑娘脸上瞬间没了表情,木木地吸了吸鼻涕,搓着手耸着肩走过来。
拍照的男人背后,还站着一个严严实实裹着的女人,围巾盖在了鼻子下面,左手提书包,捏着墨镜,右手抱粉红色保温杯。
她张开羽绒服将小模特一裹,搂着她向室内去了。远远的,只看见小姑娘头上那一对色彩夸张的浴球被风吹得来回抖动。
“六六妈妈,抓紧时间,换好叫我啊。”
女人回过头,“哎”了一声,
拍照的男人急着向远处去了。一个斜着摆放的简易t台,台子上摆满了乱线,几个孩子在乱线中跑跳,有人穿着鲜亮的羽绒服,有一个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贝雷帽歪在一边,正在嚎啕大哭。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冲上去,指着他骂了几句,将他夹在腋下,满脸不甘地下了台。
过了午后,室外忽然间多了很多人,快门声音无数,稚嫩的哭声和尖锐的叱骂声加载在其中,热闹得仿佛动物园的马戏团。
徐云云做了个梦。
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梦,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坐在洋娃娃的海洋里,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洋娃娃,目中所及的地板上横竖地堆满黄色裙子的洋娃娃,盖过了她的脚面。
正对的桌子上坐了一排洋娃娃,一样的金发,大大的黑眼睛,鼓起的脸蛋和娇嫩的小嘴。
桌子背后的铁皮柜子里也挤满了洋娃娃,玻璃后面充满了无数正着的、倒着的眼睛。
批量生产的娃娃堵塞了入口和道路,安静地充满了世界。
徐云云想起原本她正在哄图图入睡,图图就枕在臂弯里——图图?图图!
她低下头,她怀里抱着的也是一只洋娃娃,有所不同的是,这个娃娃的眼睛闭着,似乎在她怀里安睡。
她将娃娃甩了出去,娃娃拍在墙上。
一串《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音乐声从它腹中响起,它坠落时撞到别的娃娃,一连串的音乐响起,像是四重奏、五重奏、六重奏,越来越多的音乐声交织重叠在一起,原有的旋律变得越来越杂乱、难听、快速,像是坏掉的收音机发出的一串恶毒的诅咒。
徐云云忍不住捂住双耳。
她认为自己必须要出去,要出去,首先要有路,小腿踢了娃娃一下,堆在最上面的娃娃滑落下去,栽在一旁,它也开始吟唱了,吟唱引起了一场雪崩。
她顾不得那么多,一面踢着,一面想用手捡着娃娃扔出去,清出一条道来,可是她拿起一只娃娃的瞬间,它忽然消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她扔掉卡片,再抓起一只……
她手碰到的娃娃,全部都变成了卡片。
她战战兢兢地捡起一张卡片。
卡片就是扑克牌的大小,上没有写任何文字。
正面画着一个三头身的动漫小娃娃,穿着一身运动套装,娃娃的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抹去;再捡起一张,这张卡片上则是露背装和樱桃红网球裙,仍然没有面孔。
像是某种贴纸类的换装游戏。
徐云云的卷发从肩头垂下,她颤抖着手,慢慢地,翻到了卡片背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发晚了……依旧是100红包吧,追文辛苦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