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祉天低声斥道:“不要说那些神神叨叨的,她是不是病了?她最近好好吃饭了吗?”
吴妈摇了摇头:“没有啊,我试过了没发热。最近我做饭唐小姐都说挺好吃的。”
“我看看她去。”
他进了房间,看到吴妈自作主张的帮主家节省电费,只开了沙发边的一盏落地灯照明。
他轻轻在她身边坐下来:“瑞雪?怎么还不睡?”
唐瑞雪转向金祉天,昏黄的灯光从她左方照下来;她半边身体还隐在阴影里,一张脸被映得半明半暗,像一幅对比强烈的画。
她并不回答,只紧紧地盯着金祉天,一双瞳仁漆黑,瞧着当真犹如鬼魅。
金祉天看了她这模样,心里暗暗犯起了嘀咕,他没怕,只是担心。他小时候听老人说女子阳气不如男子足,若是碰到身体虚弱的病中时节,就阴气更重,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近身。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出门太久,这间屋子阳气不足,导致小鬼找上门欺负她了?
他晃了晃她:“你怎么了?”
唐瑞雪一字一顿:“陆清昶待你不薄。”
话音落下,金祉天耳边忽然响起了长长的耳鸣,仿佛有节火车从他脑子里开过去似的,震得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唐瑞雪扬手抽出一巴掌,吴妈的补汤不是白喝的,她这个耳光打得惊天动地,金祉天被扇得一歪身子。
“在河北死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能睡得着觉?”
金祉天摸了摸脸,坐直了望向她。
挨了打他一丝脾气都没有,因为看她饶是气得皱眉瞪眼,两道长眉也是鸾翔凤翥飞向鬓角,犹如名家出品的书法,是传世之宝。
“我睡得着,因为我问心无愧。”他说道,“我去河北就是为了带陆清昶走,可他不走,我只好自己走。至于卫队的事,卫队是刘广兴的人,刘广兴什么样你也清楚,我怎么知道他非要下山救刘广兴的人?他不下令下山,日本人杀净卫队后未必敢再往上攻——当然,山上的粮食也不够吃多久了。但能走的时候他就是不走,我劝过他,他打定了主意不走。你要我怎么办?”
“他是英雄也好,我是小人也罢。我爱你,他也爱你,但他短命,只有我能照顾你一辈子。谁告诉你的这些事?徐宝来?刘舫?还是赵羽田?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那天下山时陆清昶其实追上来了?他追上来又放行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带兵这么些年没攒下几个钱,你就是吃糠咽菜也未必够活一辈子,何况你怎么能吃糠咽菜?你只能住好房子过好日子,在家使唤老妈子出门带保镖司机,不然就会像那晚一样”
唐瑞雪终于落下泪来:“你闭嘴!”
金祉天不闭嘴,他笑起来:“陆清昶是个精明人,他怕你吃苦受罪,所以让我照顾你。他用心良苦,我怎么能辜负?”
唐瑞雪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瞎眼的,她一直觉得小金好,她不爱他,还觉得心中有愧,耽误了他的年华。
她现在才看清他是个行走在人世的邪祟,他的情感、他的逻辑全是自顾自的。
她站起来要往外走,金祉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
唐瑞雪的视线是水雾模糊的,她猛地一闭眼睛将泪眨出来拭掉:“放手!”
金祉天死死攥着她的小臂,简直像要攥出她的骨血来,“我不让你走,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会有危险,要出去等明天我陪你——”
唐瑞雪想往外跑,可她即便喝了再多补汤,又怎么抵得过男女双方天然的力量悬殊?
她被金祉天拽得踉踉跄跄,他几乎是硬把她拖进了卧室。
金祉天生平第一次对唐瑞雪重手重脚,强行把她按在了床上。
“睡觉,那么晚了你该休息了。”
唐瑞雪跳起来又甩了他一巴掌:“你发什么疯!你还要关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