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凝面上带笑,脚步却扎实地停下了,弄得宣湘尴尬起来。
“我与谢世子拢共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言行有失了?姐姐这般言重真教人惶恐。”宣凝眸含冷意,“既然到了,我就先进去了,姐姐不必再勉强自己来看我这乡下野丫头闹笑话。”
宣凝提裙抬步,转身就走。
宣湘惊愕地停在原处,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野丫头,竟当众驳她面子?
再联想方才自己与她在正门前的交锋,宣湘隐隐觉得她这个庶妹妹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是她轻敌了。
不过,野丫头的这点莽勇心计只够逞一时之快,她有的是法子对付。
宣湘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祖母和母亲都在前厅待客,妹妹最好先歇息一个时辰后再去,也好养养精神,以免扰了长辈们的正事。”
“多谢姐姐提醒。”宣凝头也不回道。
步入听雨阁,阿翠确认四下无人后紧张道:“阿凝,咱们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来之前夫人叮嘱过我们,要守好规矩老实听话的……”
宣凝冷笑:“人善被犬欺。你以为老实巴交就能躲过明枪暗箭?只要他们存心不想你好过,你再乖顺也能被挑出毛病来。倒不如直接点,她来一巴掌我就还她一刀。”
上辈子宣凝就是吃了当老实人的闷亏。要知道,刘氏母女让她回侯府的真实目的是让她在两年后代替宣湘,嫁给宣湘娃娃亲的对象程禄,而不是要她回来当贵小姐。
刘氏母女看不起家道中落的程禄,宣湘还一心幻想嫁给谢衡,偏偏又推拒不了那门亲事,就把算盘打到了宣凝身上。
她们假作大度将宣凝从庄子接回来,又设计让宣凝差点失去清白,爱上及时救下她的程禄。宣湘再故作大方地恳求父母亲成全他们二人,既顺利摆脱了自己和程禄的婚事,又赢得了贤惠温婉的好名声,还让宣凝的闺誉受损,这计划不可谓不高明。
讽刺的是,当谢衡屡屡严词拒绝宣湘,宣湘年纪越来越大眼看攀不上更高的门第,程禄又在宣凝与谢衡助力下前途一片大好时,她们就按捺不住勾搭程禄的心了。
阿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而问:“那位谢世子是谁?一开始听他叫你妹妹,我还以为是你那个亲哥宣辰呢。”
提起哥哥,宣凝的眸中闪过了一丝沉痛。
宣辰比她大五岁,和她是一母同胞。但宋氏被逐出侯府时,宣凝还在娘胎里,甚至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他们兄妹直到十三年后宣凝回到侯府才见了第一面。
后来不论宣凝怎么努力,宣辰都极其厌恶她这个亲妹妹,反而非常疼爱宣湘。母亲去世时,他连露面都不肯,甚至从她出嫁后到她死在程家都没去看她一眼。以前宣凝想不通为什么,现在她明白了,一定是和刘氏母女脱不了干系!
宣凝抿了下唇后道:“母亲和我谈起过他,他是谢国公府的世子爷。谢国公和国公夫人十年前双双离世,留下了当时年仅七岁的他。”
“谢家血脉单薄,他唯二的血亲只剩姑姑丽妃娘娘和外祖母,也就是咱们侯府的老夫人。老夫人怜惜他,就让他到侯府来由她亲自抚养。当今圣上盛宠丽妃娘娘,更怜谢家世代忠贞,便让他安心在侯府生活,待弱冠之年再承袭爵位。”
阿翠惊道:“原来谢世子是皇亲国戚啊,怪不得就连那位尊贵的嫡小姐也对他客气有加。”
宣凝勾唇:“何止是客气。你日后也要注意了,千万不能再叫我阿凝。如果被有心人听去,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阿翠一听“杀身之祸”这几个字,后怕地紧了紧脖子,连连点头。
见她一派天真的模样,宣凝心中涌起一抹复杂。
前世阿翠就是因为没能及时改口,错了小规小矩,就被刘氏等人抓住把柄撵回了庄子。
之后没几个月,宣凝就收到了阿翠和母亲意外死亡的消息。
她不能再让悲剧发生了。
宣凝藏在袖中的玉指攥得铁紧,才堪堪掩住情绪。
“好了,咱们得去前厅给老夫人请安了。”
阿翠怔了下:“不是说他们在前厅忙,咱们得一个时辰后才能去吗?这才过了多久……”
宣凝讽刺一笑:“你还真信了她的话?咱们要是真等一个时辰后再过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