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膝盖马上就要着地。黎钰时起身走向床榻方向,“不必跪。你若是谨守本分好好地盯着跪个什么呢。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伸腿站直,知了的畏惧模样化成一副乖巧样,“是。”侍候黎钰时换上昨晚在寝殿换下来的衣裳,知了怀中抱着余添景的外袍,疑惑地道,“这件衣服…”她低头沉吟片刻,才道,“太子妃这次回来较以往晚了许多,莫不是在外面遇到了麻烦?”黎钰时以手拨弄了几下头发,在铜镜中看着站在身后的知了,浅笑,“可不么,惹上了大麻烦,东宫里人人都会遭殃。”知了一惊,梗着脖子看向黎钰时,对上黎钰时的视线。“只要离开东宫,回到丞相府,你就会没事。怎么样,你回去吗?”放下外袍,取过篦梳。知了答得果断,“奴婢不回去。奴婢曾立誓,是生是死都要跟着太子妃。即使会有麻烦到来,奴婢也会挡在太子妃前面。”黎钰时自喉咙出了一声,“嗯。”然而她不信空口说白话。倘若真有那么一天,黎钰时背后要挨人一刀,知了能不顾自身性命替她挡下这一刀,黎钰时许会致以真诚的谢意。人的话能真真假假。真正做出来的事也能真真假假。眼见未必尽为实。没有把握,什么都信不得。逗逗她寻个乐子便罢,黎钰时并没有想要解释一下的意思,接着说,“换下来的那只风铃,还要再挂上去,你可一定要将它收好了。”年节“是,奴婢明白。”知了低着……“是,奴婢明白。”知了低着头专注地为黎钰时梳理发丝,不知想到了什么,甜蜜地笑,“自将那只风铃换下来以后,奴婢一直将它放在床下的匣子里,每日都要检查上十几次,看它还在才能心中踏实。奴婢知道,殿下所赠,太子妃一定十分珍爱,绝对不敢疏忽了。”“那依你看,殿下所赠与本宫原本那只,有何不同之处吗?”手指灵巧地在发间穿梭,编发盘发,知了摇头,“奴婢愚笨,虽两只风铃皆在身边置放了多日,却没看出分别来。”莞尔,黎钰时眉眼弯弯,“不是你没看出来,本就没差。殿下有心了。”知了也笑,由心底里为黎钰时此刻的开心而开心。编好的发髻俏皮又规整,衬黎钰时的脸型,知了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好啦。”“这就好了啊…”默了片刻,黎钰时眼神渐渐空洞,失却温度,似在透过自己的面容打量另一个人的灵魂,“走吧,绕路去殿下的寝殿。”檀越仍在扮着伤重昏迷,黎钰时来时,阿措出来迎,摇头示意无事发生,“太子妃。”黎钰时向殿内走,“嗯。殿下今日如何,药可喝下了?”“太医来过,仍说殿下尚未有醒来的迹象。药一点一点喂着,才喝下了。”除却后宫的那几位,自那日后,皇帝再未有来看过这位他亲封的太子殿下。而每过一段时间便遣太医过来,也只是听太后的话,随后再将差事交给莲贵妃,莲贵妃派自己信任的太医过来。太医去给皇帝递呈太子的伤情,自己人为自己人说话。皇帝心不在焉地听过,再遣太医将伤情削减去太后面前交代几句。在位这些年里,除了皇位和女人,他什么都不曾看重。外头光线愈发明亮起来,偶有鸟雀飞过枝头,在檐角栖落,聚集得更多,成群结队地与檐脊的小兽作伴。殿内窗子尽数关合,香气袅袅。黎钰时转而将一众内侍侍女皆遣退下去,听着殿内终于没了声音,檀越这才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借着黎钰时扶着的力道,坐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娇弱”委屈,“钰时。”他伤势不重,一早好了。黎钰时心下了然,并不戳穿,由着他去,“殿下饿不饿?臣妾教他们去准备些吃食。”檀越眼巴巴地瞧着她,“饿。但是你不要走。我出不去很闷,你若不在,我更闷。”黎钰时难得想顺着他,温声道,“那臣妾不走,等知了她们都准备好了送过来,”末了又加了一句,“殿下先饿着吧。”不过无甚影响,檀越笑得依然灿烂,“皇祖母留你,可是夜里又睡得不安稳了,还是犯了风湿腿疾?”檀越低着头,摸上黎钰时的小指,摩挲。黎钰时忍下将其甩开,闪身躲出几米的冲动,“常年的病痛,有药可医。皇祖母很是担心殿下。”由小指攀上手背,檀越低声道,“唔…我…就快好了,好了以后便多去陪一陪皇祖母。”“…殿下是否仍倾心于臣妾?”黎钰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