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见过这么嚣张,似乎在明目张胆挑衅的凶手!大理寺奉旨办案,上上下下齐齐出动,誓要尽快将其找出。彼时黎钰时正在东宫里喂鱼。瞿先生翌日一早就打听到了宫里的事,火急火燎地传了信来。一张小便笺,掺在喂鱼的饵料里,辗转人手安然无恙的来到了黎钰时手中。若无其事地取出,拆开,“你没亲眼看到吧?再多嘱咐你一句,死了人的事少关心。”这便笺若是误入别人手里也许会看得一头雾水,大概会以为是哪家的长辈获悉了这桩命案,担心宫里的子女所以偷偷传信进来。但是黎钰时认得做了伪装后的笔迹,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心里清楚得很。将便笺纸再混进鱼饵里,揉搓几下,一起丢出喂给鱼,看它囫囵吞下。黎钰时看不了人的尸体,一旦见到便会呕吐不止。这是她一块心病,黎家所有人中独属于她的心病,也是她最无法隐藏的致命弱点。最先一个发现黎钰时这症结的,是瞿清池,正是那位瞿先生。身侧阿措手中捧着油纸包,看黎钰时定定的瞧着锦鲤出神,“小姐,这里还有先生从宫外老摊位那里买到,一并送进来的芝麻糯米团。趁热,您尝尝。”京都几十年不变的老味道:芝麻糯米团,婴儿拳头大小,三个能吃到撑,透亮的一层油裹在层层芝麻上,永远火候正好,嫩而不糊,炸得香酥脆。黎钰时接过,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胃口。低头将袋子对折好,手掌感受食物的温度,思索想到:此人是毂国人,初来乍到,私下里树敌惹事,招来杀身之祸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而且杀他的人把他…那样吊在皇宫的内城门上,不是东、西、南、北四门这样人来人往,人流更大的地方,像是生怕宫里的人发现不了,某个人不能亲眼看到似得。“我想他的死,与现下身在宫中的人都脱不了干系。只是我还想不出,是谁所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观事态发展,我不可能完全不插手。你回瞿先生,请他多方打探关于此事的消息。我在这边,会注意的。”“是,阿措这就去办。”手中的芝麻糯米团仍是温热状。阿措转身去做事。黎钰时轻轻向上托了下鼓鼓的油纸包,默默看她快步离开,眼底空空,心事重重。阿措很高,比身材修长有致的黎钰时还要高出一些,各宫娘娘的侍女里也没有高过她的,可以说幼时的营养不良和遭遇并没有给她的生理发育带来太大影响。长发总是扎着黑色发带高高束起,再不加任何发饰,生得一双标准的瑞凤眼,干练,又伶俐。黎钰时穿蓝的粉的红的颜色艳丽的,阿措就跟着她的衣服颜色做合适的搭配。没有自己的喜好,或者自己的喜好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有这么一个人,从不问为什么,也不计较所做之事对于不对,都会按照黎钰时的意思为她奔波,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是以黎钰时无论何时都不会再觉得在这世上活着无枝可依、孤立无援。她身边有阿措,无时无刻。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但总有人会不计回报地对一个人这样好。命案发生后的几天里,黎钰时能想到的,大理寺的人自然也能考虑周全,职务之便,还能比她了解更多。但是就现有的线索抽丝剥茧,大理寺卿卓一杭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死者裘登,毂国人士,与毂国来使国师皇子一行皆位列毂国的高官职位,还活着的四十九年里从未来过梁朝地界。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与京都当地人快速结下梁子再被残忍杀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且经过多方调查也确实不曾有此类事发生。另一方面,毂国的重要人物,一夜之间惨死在梁朝京都,死状惨烈。至今此人死因不明的结果就是毂国朝廷会自动归咎于梁朝人。两方交好是真,表面的交好也是真。卓一杭奉皇帝旨意尽快破案,他自然是明了其中利害,愁得日日叹息挠头。大好年华的青年才俊,生生多长出了几根白发。仵作验尸,将裘登死因做出详解。其一,裘登的下巴被卸,舌头被整块割掉了,切面十分整齐,可见凶手或帮凶刀功了得。除了舌头,他的面部其他五官部位并没缺失。而且,裘登颈椎处断裂,有上吊致死的表现。仵作推断,裘登被挂在城门洞上时,应该还活着,大概就只剩下一口气,无生还可能。其二,裘登四肢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切去的,切面依旧十分整齐,四面的骨头被剁碎,以目前的生产力水平只有一种工具可以做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