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终究是不平静的。桑家管家收到保安的消息,匆匆通知到每个房间。别墅瞬间灯火通明。栏杆没有抬起,保安还在交涉。裴砚峥姿态随意地坐在后面,右肘搭在扶手箱上,淡声指挥,“撞过去。”男人很轻地牵了下唇,没有不耐烦,像是在逗弄什么宠物。桑权和林芝下楼的时候,就见那位年轻的裴家主已经从容地坐在沙发上,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松弛感犹如自己家一般。桑权皱眉,对着管家,“你不知道拦着点?”管家额头冷汗直冒,“拦了,没拦住。”好好的一个栏杆就这样被撞没了。那疯劲,碾着人过去,那眼睛可能都不带眨的。注意到接近的脚步声,裴砚峥漫不经心地抬眸望过去,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又平静收回。让人摸不清态度。桑权连忙上前,笑得谄媚,“裴总,您怎么来了?”正巧桑清寒踩着拖鞋到了主厅。裴砚峥随意瞥了一眼,微抬下巴,“问他。”桑权便下意识以为是桑清寒在外惹了祸,抬手就要打下去,“给裴总道歉!”桑清寒避开,急着道:“爸!爸!不是我。是桑黎雾。”桑权顿了下,下意识以为是桑黎雾惹了事得罪了这尊神,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裴总,您一直在国外可能不知道,桑黎雾已经不是我们桑家的女儿了。”桑清寒慌忙地想要阻止,但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陆术狠狠按住肩膀,裂骨的疼意瞬间袭来。“嘘。”陆术附在他耳边,笑眯眯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桑少爷,大人说话小朋友还是不要插嘴的好。”桑清寒疼得冷汗冒出来,连连点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权继续说,“桑黎雾惹了您,裴总您只管自己去找她,她与我们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啊。”“但是,”裴砚峥话锋一转,“我怎么听说她和桑总私底下签了份合约。”桑权:“对。”裴砚峥指尖慢悠悠地转着瓷茶杯,热气从中冒出来。“既然签了,怎么能不遵守合约内容。”雾气弥漫,男人精致的面庞半隐匿其中,更显深邃神秘。桑权眼底闪过心虚,还是装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砚峥面不改色地将那杯热茶倒到桑权腿上,欣赏他被烫得扭曲的五官,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合约说了三个月还钱,期间双方互不打扰,桑总从中作梗,算什么事。”那经纪公司根本不是个正经的,表面是个娱乐公司,背后干的都是违法的勾当,签大量的新人掩盖内里的肮脏。是桑权与那公司的负责人通过电话,那公司才找上桑黎雾的。小姑娘刚出社会,本就被养得单纯,身后又有桑家逼着,一知半解下就将自己签给了那黑心公司。裴砚峥脑海里闪过蹲在地上瘦弱的身影,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发紧发涩。这些小姑娘以前不知道,以后也不需要知道,女孩子心软又善良,总归对亲情还有点念想,哪怕是一丁点,他也想保护着。他不愿那样澄澈的眼神消失。桑权要是现在还看不出裴砚峥的态度,这么多年的饭也是别吃了。他忍着腿间传来的剧痛,依旧笑着,索性坦白,“我那么做是为了让她早点回家。”“我们领养了她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裴砚峥皱眉,“领养?”“对呀,”桑权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全力美化自己的形象,“是从郊区一家福利院领养的,当时我们看她可怜,在那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是破的,就把她带回家了。”桑权没说的是,那福利院是几名残疾人自行组织的,领养程序都不完善,就算领养一个孩子也不会登记领养者信息,这才是他们选择那家福利院的原因。裴砚峥脸色渐沉,“那生日为什么定在三月二十一?”桑权道:“那是我们把她接回家的时间。”裴砚峥呼吸发紧,“…这些,她知道吗?”“知道,”桑权点头,“从小雾记事起,就告诉过她,也不知道她亲生父母为什么不要她了。”裴砚峥喉间发埂,很快缓回神,不愿再将时间耗在这里。“合约签好拿来,以后桑黎雾与桑家再无任何关系。”“桑总现在应该庆幸,之前没做出什么其他出格的事情。”桑权见打感情牌也行不通,没了办法,咬牙让管家把合约拿来,签上名递给面前的男人。薄薄的一张纸,裴砚峥捏在指尖晃了晃,站起身整理衣服。“想桑家还好好活在京市,别再出现她眼前。”“不用送了,桑总。”桑权:“……”钱呢?再怎么说,应该把钱给出来啊。但桑权不敢再说什么,只盼着这尊神能赶紧出门。裴砚峥踩着皮鞋往外走,又想起什么,几步走到被陆术制着的桑清寒,右手抵在桑清寒手腕处,用了点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桑清寒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啪嗒”一声。手,断了。痛意骤来。桑清寒表情刚变,另一只手腕又以同样的方式被搞断了。二楼楼梯口。桑竹收拾完自己匆匆跑下楼,就看见男人正欲离开的背影,修身玉立,一如宴会上的惊鸿一瞥。男人站在宴会厅中间,矜贵雅致的气质遮不住,偏深邃漂亮黑眸又透出几分散漫不羁,两种截然不同气质完美的结合在他身上,一眼便勾人沦陷。眼见男人要走出门,桑竹没注意主厅死灰般的氛围,嗓音掐得细,连忙喊道,“裴先生。”裴砚峥脚步一下不顿地往外走。桑竹咬了咬牙。有些不服。为什么占用她人生的桑黎雾可以,她不可以。她脑海闪过宴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快跑几步到男人身边,指尖正欲勾上西装袖扣,红着脸,“裴先生,我对您一见钟——”“啊——”刻意掐细的声音化成一声尖叫。谁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裴砚峥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终于舍得将目光施舍给地上捂着脸的人。声音狠厉,“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我这人底线很低,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他是进公司工作了,又不是死了,真当他脾气是个好的。“还有—”裴砚峥抬脚,漆面皮鞋抬起,毫不犹豫地踹过去,将桑竹踹倒在地。黑眸深不见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学她,你还不够格。”桑竹只觉得肩膀传来火辣辣的疼,像是已经断掉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瞬间后悔了。她不该招惹这种男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刚才的一刹那,她甚至有一种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杀了她的感觉。此时,门外男人急躁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来。“扔了扔了!把衣服给我扔了!跟在厕所待了八百年一样!熏死了!”桑竹:“……”那是她特意喷的最贵的香水。一瞬间,客厅的哭声更大了。——陆术眼疾手快地接过扔过来的西装外套,“是。”出了桑家大门,裴砚峥突然开口。“你说,她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从开始记事起,就被告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什么原因抛弃了她。若干年后,再一次经历。男人声音越发轻了,像是在自言自语,淡淡的尾音消弭在唇齿间。“我好没用,我竟然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她之前在桑家过得很好。”陆术愣住了。这么多年,陆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砚峥,他爷爷是裴家老宅的管家,他和他哥从小在裴家长大,也算是见识过裴砚峥那些光辉事迹。他轻视傲物,骨子里是与生俱来的狂妄自信。此刻,男人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脖颈却微微垂着,看上去有些紧绷。他竟然还说自己好没用,这是他裴总能说出的话吗。但那股脆弱转瞬即逝,像是陆术的错觉。只见,裴砚峥先他一步坐上驾驶座,骨节分明的手搭上方向盘,姿态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不羁,“你自己回家。”陆术:“……”待他反应过来,连车的尾气都看不见了。“……”这么晚!这种地方让他怎么回!剥削人肉的资本家!陆术跺跺脚,拿出手机啪啪打字,【陆致,有人欺负你弟弟,你管不管!】与此同时,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的陆致动作一顿,电脑屏幕发出的亮光折进镜片后那双狭长眼眸,更加让人琢磨不透。【陆致:哦,忍着。】:()你只管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