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做不到放松,因为他是陈敬渊。她会怕。这种怕,不单单只是对高位者主动靠近的紧张,更多的是,梁微宁怕自己无法坚守那条警戒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事业未成,脑子里就七想八想,这不是她的作风。梁微宁定下神来,专心听着男人讲述挥杆技巧,头部和身体要保持稳定和平衡,不要过度转动或倾斜,这样有助于提高准确性,让初学者不至于颗粒无收,打击自信心。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短短几分钟,身前人逐渐卸下紧绷,手腕柔软有余,力量稍欠,这需要增加练习时间,无法一蹴而就。梁微宁沉浸其中,全然忽略男人静静落下的视线。今天妆很淡,乌黑微卷的长发只用一根头绳松软扎起,发间透着略微熟悉的杉果香,跟她袖口处的味道很接近。清风夹杂着阳光细细洒下,给两人笼上一层柔和光晕。陈敬渊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留给她充分发挥的空间。不远处,徐夫人的声音传来。氛围中断,梁微宁下意识偏头望去,跟对方招了招手,说再给三分钟,马上就好。无论面对什么身份的人,她总能应对自如,胆小,却从不露怯。陈敬渊没有察觉到,作为集团执掌人,他对一个女下属的关注度,似乎已超出正常界限。接下来半小时,梁微宁算是真正见识到大佬的球技。她不太懂规则,全凭敏锐嗅觉判断男人每次挥杆的结果。无一例外,很准很完美。不过,今天这局一半球场一半商场。生意人,总归是要静下心来谈利益的。夫妇俩尽兴,知道丈夫有正事,徐夫人便提议让梁秘书陪她去山庄逛一逛。梁微宁听完浅笑点头,摘下手套递给球童,尽心尽力充当最体贴的陪客。沿湖左岸,有专门提供给客人中途休息的会所。幽静的包间里,梁微宁找来工作人员,吩咐对方将放于茶室的那两盆蓝仙客搬走。徐夫人在旁边看着,笑问原因。梁微宁说:“我从徐董助理口中了解到,每到冬季,您时常会对室内花粉过敏,是我疏忽,来之前应该打会所电话,让他们注意这一点。”原来是这样。“梁秘书小小年纪,做事却很周到细致,十分难得。”徐夫人边说边示意女孩入座,语气随和地跟她聊起来,“听你的口音,不像港区人?”“我是内地人,在港区念书,毕业后就直接在本埠就业。”梁微宁替对方沏茶,手法娴熟,葱白指尖游走于杯盏间,看得人赏心悦目。徐夫人对她好感颇深。尤其得知梁微宁老家在蓉城,一下子便又勾起儿时的回忆。她说:“我的童年时期,几乎是跟着外祖母在蓉城一起度过的,好几十年没回去看看了,恐怕现在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梁微宁心念一动,难免生出亲切感。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找到自己鲜少用到的名片,抽出一张双手递过去,温声道:“倘若您哪年有空回到家乡,只要不嫌弃,我很高兴做您的向导。”徐夫人闻言怔怔接过。女孩诚恳的话语,让她近乡思亲的情绪愈发浓烈。梁微宁很懂她。对于徐夫人而言,这趟港区之行,印象非凡。离开山庄时,已经下午五点。临行前,徐夫人站于车门旁亲昵地握着女孩的手,对陈敬渊说:“陈先生眼光好,梁秘书很不错。”陈敬渊颔首,“你过奖。”时间不早,双方礼仪寒暄后,徐董便陪着夫人上车。
目送商务轿车远去,梁微宁不着痕迹笑了笑,转头一瞧自家老板,发现对方正用平静的目光审视自己。她轻咳一声,扭过脸去,解释道:“没有忽悠,也没有拍马屁,是真的跟徐夫人投缘,我发誓。”女孩的反应实在过于滑稽。陈敬渊深深看她一眼,无言上车。徐董在商圈里,是出了名的疼夫人,凡事以夫人为大,即便是涉及商业合作,后者虽不常参与经营决策,但因早年与丈夫一起打下江山,在集团事务上也有着相当重量的话语权。华润作为华北区域行业巨头,继连雾岛项目之后,跟中港进军新领域紧密相连,两大企业强强联合势在必行。只是万事开头难,目前尚还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然而误打误撞,梁微宁搞定徐夫人,无意间给老板助了一次力,所以她是小功臣。大佬奖励她一颗甜枣。问她近期有没有什么物质愿望,他可以无条件满足。看男人不像在开玩笑,梁微宁小心翼翼问:“任何物质需求都行?”陈敬渊幽邃的黑眸睨她,“想要涨薪,可以直说。”“”才进公司三个月,就要求老板涨薪,未免太蹬鼻子上眼。梁微宁习惯放长线钓大鱼,索性便放弃这次机会,退而求其次道:“陈先生,我能不能把愿望存起来?”“存多久。”陈敬渊问。没想到男人会松口。她想了想,说:“等累积到足够丰厚,我觉得差不多了,就一次性变现。”女孩表情认真,眼神里带着期许。空气沉默一阵。陈敬渊慢条斯理开口:“你是拿我当银行,还是提款机。”什么呀。这话听着好奇怪。梁微宁别扭道:“若论长相和气质,您应该属于前者。”大佬和银行一样,最不缺的就是钱。陈敬渊不想跟她讨论与主旨无关的话题,只提出自己的规则。“既然想存,就要有明确期限,在我这里至少三年,或者十年,甚至更长。将来你要取出,不仅全部变现,还会给你追加利息。”利息?梁微宁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眼底闪过光芒,“利息指什么,能具体一点吗。”男人没说话,神色平坦地看着她。陈先生是谁。商人逐利,天下绝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梁微宁冷静下来,脑子转动半圈,换了种方式继续问:“如果我等不及三年,十年,甚至更长,想提前取出呢。”提前取出。陈敬渊长腿交叠静靠座椅,手指轻叩着扶手箱。女孩说完这句后,他气息沉下来。缄默良久,梁微宁听到男人没什么起伏的低嗓。他淡声说:“达不到我的要求,就不要预存,否则前功旧利一笔勾销,梁秘书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这男人,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