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拿帕子抹了她的脸一把,“我就知道你是没良心的,每次可怜你,必然是给我自己添堵。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能大言不惭地在我家抱怨我吗?”安宁一把抱住沈梦昔的腰,蹭了她一身的脂粉残妆,“安宁都知道,是表姐给安宁撑腰,要不王家那些人早就弄死安宁了。呜呜呜,我害怕,表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再没人管我了,我害怕啊!”然后又一边哭一边喋喋不休诉说着委屈。和雨来请,说酒席安置好了,安宁这才好歹止住了哭泣。一个月后,王杰昌调任兵部员外郎,安宁夫妇开心地带着五个子女到公主府致谢。公主对她始终不是很热情,她也不介意。严季康从前的一众好友,也凑齐了到青云山庄找他。时光已走过八年,他们再不是满身阳光的少年郎了,连最小的姚六也结婚生子了。几人脸上都带着赧然愧疚,这八年,他们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严十二,在严家遭难之时,这些世交,也无一家出头。严季康却很豁达,“这是干什么?扭扭捏捏的!崔十八,当初是谁劝我当公主的面首,你们好借光来赏花打球的?现在,我们就去打球吧!”崔璋脸色胀红,“十二这是要臊死我呢!”如今崔璋的变声期公鸭嗓已经没有了,仪表堂堂,声音醇厚。他如今在礼部供职,再不是毛毛躁躁的少年了。“十二,这些年我们也很难熬,一聚会就会想起你,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也怕连累家族,最终连一句话也没敢说,连来见你一面也不敢。”方景对着严十二作揖道。姚森接道:“我们看到十二印刷的书籍了!十二真厉害!”严季康拉着几人在树下坐下,“若是十二与人打架,谁不帮忙,十二定是不饶的!但是这种灭族灾难,十二怎能怪罪各位兄弟,只怪严家时运不济吧。”他叹了一声,转移话题,“十二终生感激公主殿下,几次差点死掉,都是公主救了十二。”严季康面色肃整,对着众人说:“十二并非公主面首,是公主甘愿自毁名节,让我住在公主府以保平安的!”几人张大嘴巴,惊讶万分。严季康忽然羞涩一笑,“十二也愿意就这样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几人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四月,青云山庄的花都开了,十年时光,果树花树都早已枝繁叶茂,青云大道边的银杏也长高很多,小扇子一样的树叶随风摆动。杏花樱花桃花竞相开放,院中牡丹紫藤也各有千秋。沈梦昔决定就在山庄举行宴会,招待两位兄长。清风提醒她,“殿下,是不是应该也邀请一下陛下?”沈梦昔愣了一下,是啊,家宴怎么能忘记母亲呢。“清风,幸亏有你,这些年没有你,本宫真是寸步难行。”沈梦昔夸赞清风,清风也三十岁了,七年前嫁给一个公主府录事,生了两个孩子,这几年,又回到沈梦昔身边服侍。第二日,沈梦昔亲自入宫邀请,没想到武帝竟然一口答应,还非常期待的样子。沈梦昔以为她会推辞,说是国事繁忙,出宫麻烦等等,让他们兄妹三家聚会了事。既然这样,宴会等级就得提高了。公主府提前十天开始筹备,安保问题,食品安全、歌舞节目、后勤保障等等,沈梦昔一一亲自过问。到了四月初七,武帝扔下国事,一早就声势浩大地赶往青云山庄。沈梦昔和武攸暨早早在庄口迎接,远远看到一阵烟尘中,华盖摇摇,千余骑护卫、三十辆车舆缓缓而来,正所谓“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李显李旦及其家人,也都随圣驾一起到来,沈梦昔等人跪地接驾。武帝一进庄子就被青云大道吸引,吩咐拉开车帘,尽情观看山中景色,又来到樱花树下,徜徉许久。“月儿,其实这世间,美妙之事甚多,阿娘都没怎么享受过。”“阿娘,待秋日叶黄再来山庄,双脚踩在落叶之上,漫步山林,又是一番美妙心情呢!”“好,阿娘听你的。”七十五岁的武帝,不再染发,而是任白发生长,几十年身居上位,她不怒自威,即便和女儿说着体己话,也让人看不出情绪。这次北衙禁军出动八百护卫,左羽林军将军崔瑾带队和卢敬义带领的公主府护卫,联合负责这次安保工作,将整个山庄围住,各个路口都有人把守,又对所有服侍人员进行检查,对所有菜品试毒。武帝对崔瑾很是满意,“崔祭酒的儿子,又是国老推荐的,文武双全。”沈梦昔忍不住看了崔瑾一眼,十里长亭远远看过一眼,三十五六岁的崔瑾蓄了胡须,双目有神,神情严肃,儒雅中带着果断,一身军服,与卢敬义站在一处,衬得卢敬义像个村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