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松嗅了一下,觉得舒服,点点头,又问:“那松儿不会变大鼻孔吧?”“不会。”沈梦昔肯定地说。钱松放了心,舒出一口气,回头看看他母亲。“以后如果流血了,不要仰头,微微低头,让血流出来就好,已经流出的血,仰头也回不到身体里去了。给他用凉水拍拍额头,捏着鼻翼,压迫一会儿就好了。”沈梦昔笑着对齐氏说。晚上,下起了秋雨,驿站外面有零散的错过宿头的商人和平民,躲在茶棚下。卢统领看着沈梦昔的神情,就知道她这同情这些人,索性直言说:“驿站是朝廷官员食宿换马的场所,平民一律不得进入,公主莫要怜惜他们,向前五里就有客栈,错过宿头是他们自己失算,亦或是贫穷无钱住店,若破例允许他们进入,无钱难道再赶出去?那这一路的驿站都要为他们破例?再说,只是淋雨,又不是下刀子。公主请看,我们的护卫还都住在外面的帐篷里。”“那就让他们躲到马厩里。”“公主,那更不行!要知驿站的马匹,是随时准备给传递信息的驿兵换马的,需日行三百,耽误了大事,谁也担当不起。”沈梦昔点点头,这世界有自己的秩序,毕竟谁也不能单纯靠别人的怜悯过活。这四年来,沈梦昔从未有过一次单独外出的机会,走到哪里都是兴师动众,微服出游也都是暗卫跟从,害得她连武陵空间都不敢用。在卧房、书房里,门口也是有婢女值守。虽衣食无忧,除了武帝她可以不必忌讳任何人,但是,她没有独处的宁静和隐私。平头百姓有他们的苦难,皇族贵族也有他们的悲哀。只能说,各安天命吧。她站在驿站阶上,看向外面的茶棚,有的人撑着伞,有的支着油布,风雨斜斜地潲进茶棚,所有人都默默地承受着。科举制度使得一小部分平民可以为官为相,可以改变家族命运,已经是重大突破。但是不得不说,千难万阻。人的灵魂或许是平等的,但是身份确实是生而确定的。不,人的灵魂更是有高下之分的!摆设沈梦昔走回房间,不再看外面。两个女儿跟着她睡,两个儿子住一间房,她去看了看儿子们,就准备就寝了。“啪啪,啪啪!”驿站大门被拍响,驿长快步小跑,嘴里喊着:“来了来了,不要拍了,门都要散架了!”一阵喧嚣过后,清风在门外轻声说:“公主,是孙医丞来了。”“哦。明天再见他。”沈梦昔也轻声说,玉儿还没睡,听到了翻了个身。“公主,驸马驸马也跟着来了。”“哦,知道了。”外面没有声音了,沈梦昔拍了拍玉儿,示意她赶紧睡觉。翌日清晨,沈梦昔醒来,发现茶棚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早早就出发了。驿站大堂里,孙医丞和武攸暨坐在桌边吃粥,见到她带着孩子们出来,都站了起来。为了狄仁杰,沈梦昔特意派人回去,跟武帝打报告请了孙医丞跟随,狄仁杰的伤比她料想的重一些,而且这个老头也不肯让她医治。沈梦昔让孙医丞饭后就去给狄仁杰诊治,她带着四个孩子坐下来吃早饭,武攸暨尴尬地坐在自己的案几后,继续吃饭。见沈梦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武攸暨有些局促,咳了一下。之所以跟来,实在是最近受了刺激。在楚王武士让的生日宴会中,武承嗣滴酒未沾,就胡言乱语:“只除了比我年轻一些,还不是个摆设?公主根本不用!哈哈哈哈!”其他心思各异的兄弟也笑。武攸暨面色铁青,怒目而视,武承嗣搂过一个舞姬,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又说:“唉,白白死了原配,到如今,没有嫡子,连个妾室通房也没有,知道的说是为公主守身如玉,不知道还以为不举,啊哈哈哈哈!”满堂都是武承嗣放肆的笑声,隔房兄弟武攸宜不忿地说:“有人倒是也想死原配,可惜人家不稀罕!”这句话让武承嗣面红耳赤,不由想起上元节宫宴那日,自己吐得全场躲避离席的糗事,那之后,天后就再不提让他尚太平公主的事情,而是选择了武攸暨。加上这次他听到风声,似乎太平也搀和了狄仁杰的事情,正是憋着一股火呢。现在听到武攸宜这样说,不由得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舞姬,一脚踏上案几,指着武攸暨,正要开骂。就有人通报楚王武士让来了,众人纷纷起立,躬身迎接,他只得收回脚来,肃容随着众人行礼。尊长在上,武承嗣再没敢撒野。宴会细节不提,只说宴会散席之后,武士让将孙子武攸暨叫到书房,“九郎,你可知武家如今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