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轻戳了下延湄的被子,问她:“你……冷不冷?”延湄其实有一点儿,正房里三个多月没住人,濮阳前阵子又秋雨不断,夜里犯凉,加上……她之前与萧澜睡一个被子其实已习惯了,现又变成自己睡必然有些不大适应,但她硬是不动,说:“不冷。”萧澜吃了个钉子,却莫名觉得好笑,他稍微凑近一些,想来想去,用延湄的法子,问:“那你被里暖和么?”可能是延湄想起这话自己说过,她睫毛颤颤颤的,终于肯睁开眼睛看他,萧澜被她盯着瞅了一阵儿,开始脸红,指指自己的被子,磕巴道:“你要是冷,我我……”延湄侧了下身子,打断他的话,直接问:“想一个被窝儿?”萧澜脸上腾地一烧,跟着她低声说:“嗯。”延湄皱皱脸,显然对他嗯了一声并不满意,但直接让萧澜说“我想抱着你,跟你睡一个被窝”他一时真是说不出口,但他做的出来。因伸手试探地抓住了延湄地一个被角,结果延湄毫不留情地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说话。”萧澜抿抿唇,说:“想。”延湄这回笑起来,故意把被子掖了掖,对着他吹口气,哼哼:“我不准。”余怒萧澜失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气人,可又生怕她心里真存着不乐意,不敢勉强,好在榻里暗,延湄也瞧不见他脸红,萧澜抿唇往前凑了凑,跟延湄脑门儿贴着脑门儿,轻轻顶她。他没怎么用力,可延湄仰着头哼唧:“疼,疼。”萧澜撤开一点儿,正想伸手摸摸,延湄却一下抵着他的额头使劲儿,把他脑袋从自己枕头上顶了下来。延湄:“哈哈哈哈。”萧澜:“……”延湄缩在被里,乐得水红色的锦被也跟着抖,她如今已很能抓到萧澜的弱点,——只要自己一喊痛喊疼,萧澜就受不得。笑够了,延湄侧着身子看他,小声道:“你说。”萧澜被她捉弄一番,绷了这么久的精神稍松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散散问:“说什么?”延湄眨眨眼,“今日。”说说今日的事情。下午在祠堂的情形延湄亲眼看见了,亲耳听到了,虽然因不知前事无法捋清楚,但是她心里头隐约有数,想听萧澜说一说。她并不好奇于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想听萧澜说,哪怕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但那感觉就如同两人一起种了桃树,如今又发现了什么,一起悄悄地掀开,看一眼,再一起封存。她不在意看到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两人一起”。萧澜略一顿,转过头,一时没出声。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这话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启齿。延湄等了半晌,见他没动静,气上来了,隔着被子蹬他,“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说!”她往萧澜腿上乱蹬了一气,呼啦一下把被子扯过头顶,将自己整个儿裹起来。萧澜有些明白她心里的意思了,稍觉意外,可又该在情理之中,他自己也有这个准备不是么?否则到祠堂的时候他可以不带着延湄,既然带她一并去了,就是想把自己好的坏的都摊开了给她看。萧澜去揭她的被子,说:“出来,不闷得慌么。”延湄在里头团着,“不出来。”萧澜只得上手,被子扒开,把延湄拽出来,拍拍身边:“坐过来,我说与你听。”延湄睨他一眼,这才慢吞吞爬起来,挨着他靠床头坐好,萧澜扯过被子搭在两人身上,吁口气,慢慢道:“我方才是不知该怎么说。”延湄伸手捂捂自己的嘴,示意她谁都不会说。萧澜笑了笑,目光看向罩了层灯罩的地灯,轻声说:“我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谁。”长夜寂寂,他语调又低又平,延湄忍不住侧头,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打量他。“我原本认定了父亲是端王,但今日,起了疑心。若我……”,萧澜说到这里,顿住,没法儿再往下说,眉间也蹙起来。从延湄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稍稍开合的嘴唇,耳朵里听着话,神思却歪了,伸手想去碰碰萧澜的唇角,冷不防这人转过头来,撑着一只胳膊朝后仰身,盯着她问:“若我真不是端王的儿子,你,你会嫌弃我么?”延湄顺势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之后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萧澜见她不说话,心微微提起来,面上却是似笑非笑般的不在意,延湄把人看了好一遭,怪道:“还是你,又不会变。”那些附加的,困扰着多少人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她看的,只是萧澜这个人,更何来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