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这就是要将延湄这幅身子骨托与她,回头好了赖了都是她的事儿。闵馨本不欲接他这茬,可是于女子所用之物,不论是药还是香,亦或是旁的,她自认能比她厉害的真没几个。顿了顿她道:“傅公子方才要与我做什么买卖,我可没本钱。”“不需要本钱”,傅长启说:“我什么买卖都做,不拘哪一样,我给闵大夫算干股,你只需分利即可。”——完全白拿。闵馨侧着身子瞥他一眼,其实傅长启说个条件于她来说本不是事儿,因眼下延湄有什么不舒坦,萧澜一样会寻她,诊金本就给的不薄,再吃傅长启这一道,她摸摸良心,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这个人爱钱,偏又爱的不够彻底。“我出十两银子的本儿”,闵馨抱着肩膀说,“只是眼下身上没带那么多银钱。”“无妨”,傅长启也不嫌少,跟听她说了一百两似的,“我先给闵大夫垫着,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闵馨心道那是自然,嘴里假客气:“过后我给傅公子补条子。”傅长启微微一笑,结过账,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店,延湄东西还没买完,看他们过来便让傅长启瞧瞧还缺什么,闵馨先告辞,与延湄说:“改日我再去府上与夫人说话。”延湄点了下头,等她走了,歪着脑袋看傅长启。傅长启笑,“瞧我作甚,舍不得二哥走?”延湄心里头的确有那么一些,不过不说。隔天一大早,傅长启收拾好行装,在带回来的马里挑了一匹,装了满满当当的东西,赶回金陵过年。侯府里也洒扫一新,挂上红灯笼,贴了春联,延湄头一次离了家里与萧澜一并过年,觉得有些奇怪。按人数来说,算上程邕等人那是极多的,且日间太守府、军大营以及闵蘅和闵馨那都有饭菜加过来,侯府里亦忙着一一回赠过去,人来人往的,但延湄并不觉得多热闹;而晚间守岁时只有她与萧澜两个,不似家里一屋子人,她也不觉得冷清。正月到二月,仍是冻手冻脚的天气,濮阳直到四月底才真正暖和起来。萧澜在颖阴待的时日见长,因铁矿已挖出一半,矿石需得冶炼,他几乎没日没夜地盯守着。这日刚回府,延湄就拉着他往远香堂走,萧澜说:“急急地跑什么,仔细些脚下。”延湄脸上欢喜得很,远远给他指:“澜哥哥,看!”春日——远香堂前面那一大片空地上,钻出了细嫩的树苗,已有一掌来高,绿绿的牙叶抽出来,满是生机。看来头年晚秋种上是对的,苗儿出了八成,也很整齐。萧澜心里头跟着轻松起来,走近瞧了一圈,说:“长得还不赖。”延湄有七、八日没见他了,扣着手时指间便有点儿用力,可惜她的手哪能硬得过萧澜,反把自己夹疼了,晃着手直哼哼。萧澜稍稍松劲儿,问她:“还使不使坏了?”延湄得了空儿,把手抽出来,一时又变得笑盈盈了,她在幼苗间来来回回绕几圈,说:“春天,夏天,秋天,再春天,再夏天,再秋天……”萧澜觉得她多半已经透过这些小树苗看到了桃子,禁不住乐,弯下腰,将有些长得过密的拔掉,延湄跟在他身后,一边接过他拔掉的树苗一边比划,“桃树长得快,几场雨就能窜这么高。”“是啊”,萧澜转头看她一眼,“三年就能结桃子,比你长得快。”延湄听出他话里的消遣,伸手去抓他的手,假装要咬,萧澜也不往回缩,“才长了桃苗,就要过河拆桥了?后头还要上肥呢。”延湄立即作势改为吹,仔细扑掉他手上的土说:“澜哥哥,我舍不得咬。”……倒会见风使舵。他二人自远香堂往回走,一路上见花红草绿,真正是春日到了。萧澜昨夜没睡,一大早赶回来正近中午,他先去沐浴,延湄便带着桃叶去厨下。厨里下了细细的鸡丝面,这时节正有鲜嫩的香椿,延湄将尖上最肥嫩的红芽拣出来,洗净,用淡盐水渍过,放在炭火上慢慢的熏。这是乡间的吃法,不过油,但能现出椿牙最原本的滋味来,梗香梗香的,撒一层在面里,开胃又爽口。萧澜吃了热乎乎两大碗,鬓角出了汗,身上舒坦,他对着延湄勾手指,“下半晌想不想去山上瞧瞧野花?”倒不是逗弄她,今春山上的确只有野花可瞧,他的那三座山林,一座要种桕子树,去年秋天起便已派人四处去寻,但这种树还真是不多,找到几棵移过来现不知能不能活,剩下的都靠先前那两棵树的树籽,但现还没见出苗。其余两座分别种桃儿和李,种子是傅长启买好,二月初已经谴人送来,今春种下,明年才能瞧到一片红,因眼下也只能望一望旁的山上的野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