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舍人,从七品,却是个难得的实职,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在状元郎于翰林院当六品修撰,榜眼做正七品编修时,陆见深已然随王伴驾,侍立在君侧。状元和榜眼私下小酌时,没少泛酸水。他们两身为陆夷光不大高兴,她跪了一个时辰,跪得膝盖都红了,难道大哥不该夸一下顺便奖励一下嘛,没有就算了,居然还捉弄她。陆见深瞅着把不高兴挂在头上就等着他去摘的妹妹,好笑,“既然要赴宴,你要不要去如意坊挑几件喜欢的首饰,记我账上。”陆夷光压下嘴角维持矜持,如意坊的首饰享誉上京,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她自然不差这个钱,她向来是想要什么就买什么,钱花完了就去账房上支。陆家祖上是富商,南康长公主陪嫁丰厚擅经营,家底殷实的很。只是家人送的和自己买的,当然不一样。陆见深侧眸看着陆夷光。陆夷光再是绷不住,嘴角翘了起来,笑意弥漫全脸。陆见深跟着笑,还真是个孩子,几件首饰就心花怒放了。想扑棱下她毛绒绒的脑袋,刚伸出手反应过来到底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遂只能遗憾的怀念小时候肉嘟嘟毛绒绒的手感。“大哥,你猜我们在紫阳观遇见了谁?”被首饰治愈的陆夷光兴致勃勃地卖官司。京城这么大,他们认识的人那么多,这让陆见深往哪儿猜。索性陆夷光也没有真的让他猜,脆声解开谜底,“我们遇见夏老夫人了,还说起阿盈姐姐了呢。”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一脸的看热闹。“她身体如何了?”陆见深笑问。“夏老夫人说阿盈姐姐病略好了些,阿娘还打算派丁香姑姑亲自去扬州探望下。”陆夷光转了个身,背着手倒走,笑容端地促狭,“等阿盈姐姐回来了,咱们家就要办喜事咯。”陆见深四两拨千斤拨回去,“这么想办喜事,我们家阿萝是想嫁人了。”陆夷光乳名阿萝,愿她如同藤萝一般自由生长。陆夷光羞红了脸跺脚,“我才不想嫁人呢!”“那行啊,咱们这就去退了杜家的婚事。”陆见游天衣无缝地接上话。去年陆夷光和杜阁老的嫡长孙杜若订了亲,杜若貌比潘安,风度翩翩还是少年举人,陆夷光对他甚是满意,但凡长得漂亮的她都喜欢。陆夷光扭身瞪着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陆见游,冲过去要撕他的嘴,陆见游得意洋洋地做了个鬼脸,撒丫子就跑。落在后头的陆见深笑了笑,一个两个,都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再一想还不都是他们宠出来的。家里兄弟三个,仅阿萝一个姑娘,自然百般宠爱,阿游是最小的弟弟,不免也更纵容些,所以养得他们肆意漫烂。“这是闹哪一出?”下衙归府的陆徵险些被陆见游撞到,伸手抓住小儿子的胳膊,他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身长六尺,仪容甚伟,善骑射,膂力过人。被抓住的陆见游挣不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夷光追了上来,然后被揪住了耳朵。陆见游惊天动地的惨叫一声,控诉地望着陆徵,阿爹肯定故意的。陆徵一笑放手。陆夷光也放了手,往陆徵身后一躲,拉着他的袖子告状,“阿爹,三哥欺负我。”“他怎么欺负你了?”陆徵饶有兴致的问。陆夷光,“他拿婚事取笑我。”“他那是嫉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陆徵如此说道。陆见游呆了呆,“……”陆夷光觉得阿爹说的好有道理,再看陆见游呆滞的脸,顿时通体舒畅,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阿爹,你今天回来的好早。”陆徵笑着道,“衙门里没事,便早些回来了。”陆夷光异想天开,“阿爹要是天天能这么早回来就好了。”爷俩说说笑笑地前往墨韵堂,徒留下被嫉妒的陆见游,陆见游觉得自己真要嫉妒了,谁说男儿金贵,在他们家最金贵的是女人,阿娘和妹妹才是站在塔尖尖上的。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陆见游才悻悻地抬脚跟上。稍晚一些,一家人一块用了膳,美中不足的是,二少爷陆见湛不在,开春他就去了福建水师历练,是以八仙桌上只有一家五口。公主府人口很简单,陆徵和南康长公主夫妇以及三儿一女。长子陆见深,次子陆见湛,再就是龙凤胎陆见游和陆夷光。至于长辈,陆徵上面父母祖父母都已经仙逝。说来陆家并非名门望族,但算得上富豪。陆徵祖父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绸缎商,家财万贯。白手起家的老爷子一心想光耀门楣,在这个世道,光有钱是远远不够的,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末等,有钱无权无异于稚童抱金行于闹市。陆老爷子一边结交官吏一边倾力培养族中子弟,终于养出了一个举人儿子,即陆徵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