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忙到下午才忙完,温南收拾好东西,背上斜挎包往出走,刚走出校门就看见站在外面的陈叙,男人头上和肩上已经落了一层白,可见在外面站了许久了,温南赶紧跑过去,陈叙怕她摔着,上前握住她的手:“跑那么快干什么?”
陈叙的手很凉,温南捧着他的手哈了口热气,抬头心疼的看着他:“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陈叙:“没多久。”
温南佯装愠怒的瞪他一眼:“还没多久?”然后抬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雪:“至少有一个小时了吧?你来了怎么不进来找我?”
男人低笑,拽下温南的手搓了搓:“怕进去打扰你们。”
雪越下越大,路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两人回到家里,听见张小娥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想来又是在厨房跟奶奶和小姨聊天呢,温南推开厨房门进去,厨房里热气氤氲,一股暖意也扑面而来,温南关上屋门,吸了吸鼻子,香喷喷的,她问道:“奶奶,你们做什么好吃的呢?”
奶奶笑道:“早上买了点排骨,我和你小姨炖排骨呢。”
温南眼睛一亮:“难怪这么香。”
“温南,你们学校有个吕老师的事,你听说了吗?”
厨房里传来张小娥的声音,温南皱了皱眉,心里忽的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张小娥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
温南摇头:“不知道。”
张小娥:……
她压低声音,说道:“那你知道咱们红星公社有个流氓糟蹋了女同志的事吗?”
温南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变了些,她怎么不记得,当初还是小麦跟她说的这事,她问:“吕美遇到他了?”
张小娥点头:“可不是吗,我今天去杏花村串门的时候听吴凤说了,昨晚吕美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撞上那个老流氓了,不过她运气好,正好碰上民兵在附近巡逻,听见她的叫唤赶过去及时救了她,她没被老流氓欺负,但是脑袋被砸了个口子,现在还在卫生所躺着呢。”
温南闻言,彻底松了一口气。
还好吕美没事。
在这个年代最悲哀的是,明明女方才是受害者,可大家却会将恶意全指向女方,以丢失贞洁的名义来指责她,谩骂她,然后将女方一步步逼向死亡。
得知吕美的遭遇,温南吃过午饭,和小姨去学校告诉了秦河和周玲,路上铺满了厚厚的雪,周玲大着肚子不方便走路,秦河和温南她们去了一趟供销社,买了点东西,然后去卫生所看吕美,吕美头上缠着纱布,人躺在床上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跟温南说了几句话又闭眼睡觉了,医生说吕美脑袋的伤挺重的,得好好修养,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这段时间温南经常去卫生所看吕美,在吕美出院的这天,杏花村的知青们都过来接她,对知青们来说,大家虽然都是从五湖四海来的,但既然聚到了这里,那就是一个大家庭。
1971年农历大年初一,是温南在这个年代过的第一个年。
陈奶奶给她包的红包,小姨也包了,就连陈叙也给她包了个大红包,这是温南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收到的新年红包,陈州过年没回来,倒是给家里寄了两封信和一些钱和各种票。
过年的时候赵小麦回来了一趟,提了很多东西来陈家走了一趟,还给温南买了一双红色的棉手套,这一天赵小麦和温南说了许多话,从陈家离开后,小麦拎着东西又去了杜团长家,感谢当初张婶子帮她说话的事,小麦这次回来待了两天就走了,她在家的这两天没和赵营长跟赵小东说几句话。
说起赵小东,不仅赵小麦觉得他变了,温南也觉得他变了。
这孩子以前有多捣蛋调皮讨厌,现在就有多沉默,一整天闷在家里连门都不出,在学校的那段时间也很安分,再也不像以前那些在班里当刺头了,也许别人不太清楚,但温南知道,她经常听张小娥说起赵家的事,自从花凤珍走后,赵营长天天待在部队,就吃饭的时候回来一趟,爷俩就没开过火,一直在食堂对付着吃,赵营长对赵小东也没了以前的耐心,要是赵小东调皮不听话了,赵营长是真动手揍他。
1971年农历二月初,杜团长复员令下来,在他的户籍地给他分配的工作,在公安局任职副处长。
杜团长和张小娥走的这一天,家属区很多人送他们,就连杏花村的一些人也来石桥送他们。
杜团长跟战友们握手拥抱告别,张小娥抱着陈奶奶,孟秋和吴凤她们哭的稀里哗啦,哭完又抱住温南,抹了抹眼泪说:“温南啊,等陈营长休假了,你们来找我和老杜,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我还等着看你和陈营长的孩子呢,是不是跟你一样长得漂亮。”
温南摸了摸还不显怀的孕肚,笑道:“好,等陈叙有空了,我们一定去看你和杜团长。”
杜团长和张小娥拎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军区的车,车子行驶在颠簸的路上,车轱辘在雪地上压出长长的印子,天上又飘起了雪花,陈叙牵着温南的手走在家属区的巷子了,温南抬头看了看飘着鹅毛大雪的天空,捏了捏陈叙的手,在男人垂眸看向她时,温南灿烂一笑:“陈叙,你说我们走得慢一点,等雪落了满头,我们也算是提前白头偕老了。”
陈叙眼皮轻抬,抬手拨了拨温南头上的雪花:“一辈子还很长,我不想这么早提前。”男人的手下滑,落在温南平坦的小腹上:“南南,有一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没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