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红并没有散去,云端让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无可奈何地去盥洗室拧毛巾给他擦脸。
“没想到夏喝了酒之后,会变得这么粘人——当然,本来就很粘人了。”云端调侃道,把毛巾搭在夏脸上。夏乖乖地坐着,把握成拳头的双手搁到膝盖上,无比的沉默。
这是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之前的夏还算正常,有问必答,现在怎么半个单词都憋不出来。
房间设施十分简陋,这里是地精商队临时的落脚点,类似于钟点房,给奔波疲劳的地精们一个调整的地方。因此所有的家具都显得小了一号,云端顺着坐在床上,思索这看上去不足一米四的床能不能睡人的问题。
他咳了一声,缓下声来:“我也不是在怪你,毕竟是我自己没想到……”
突然间,夏站了起来,椅脚从光滑地面上拖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发出难听的尖鸣声。云端干燥掌心里似乎有汗液渗出,像是意料到什么,他微笑道:“如果你没有觉得不舒服,那就算了,下次注意。”
“我没有。”
夏低声答道。
他伸出手去,抓住云端的衣袖,手指从术士光洁的手腕上划过,毫无气力地落了下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笑了一声,眯起灰蓝色的眼睛。
云端一滞,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夏脖颈出陡然冒出的伤口,发着青黑的色泽,似乎还有细小的黑色气泡从里面冒出,缓缓爆裂开。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
短柄法杖的武器袋就挂在腰间,要抽出来十分容易,云端赶紧从床铺上站起,抽出武器,打开技能库:“你这……哪儿来的伤口?!”
凭空冒出的,有着诡异的色泽和气泡,不像一般攻击可以做到。
诅咒,这是诅咒。
他记得自己曾经买过这方面的技能书!关于解除诅咒的!虽然只是一级技能,毕竟从没练过熟练度,但应该可以缓解一点……
然而他的手被按住,不能再翻动技能库了。
面前的男孩想了想,弯起嘴角:“解不了的。”
那一瞬间,云端又看见了夏!那个金发的精灵执政官!
不,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术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手带来的男孩身形膨胀,肌肉拉长,定型,脸庞瞬间褪去青涩的意味,完全的成熟起来。
但那一头黑发没变,灰蓝色的眼瞳没变,随便套的灰扑扑衣装色泽沉郁到发黑,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拥有无数的兜袋,裤腿扎入长靴,兜帽落下,遮住仍然在醉酒状态中有些发红的眉眼。
如果云端看过人类图书馆的精灵衣饰变迁史,那么他肯定能认出,这是精灵第三纪建立努斯林王朝后,曾经风靡一时的刺客装束!
但曾经大名鼎鼎的象征性衣物,现在落满了灰尘,简直像刚从哪具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从胸口到腰侧还被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配合着夏的伤口,云端瞬间脑补出一堆恐怖故事。
他斟酌着开口,有些震惊地打量夏成熟后的装扮:“我可从来没见过你穿这一身?”
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或许是那点微不足道的酒精饮料的影响,他缓缓弯下腰去,凑近云端。
“可以碰到的……”他迷茫极了,和云端的距离极近,却一点没有接触。
云端觉得有些好笑:“我当然是可以碰到的,先生,你可不是在梦里。”
话音刚落,他一怔,只看见夏弯起唇角,那双灰蓝色的眼瞳里落入无数湛蓝色彩,仿佛尘封地下多年的种子终于摆脱束缚,重见天日,见到渴望的,向往的阳光与风。
‘你会想念我吗,像我想念你一样?’
有水声滴答落下,是细密而隐约的雨声。
云端转头,犹疑地皱起眉头:“我是不是听见有谁在说话?夏你有听……”
所有的话语都消失在唇齿之间,那个沉默至极的刺客缩短了最后一丝距离,烙下浅浅的一个亲吻。
脊背似乎有火焰在往上燃烧,是用来击退敌人的黑色火焰,但也是伤害自己的诅咒之焰,夏忍着疼痛,缓而慢的离开,而术士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你,你,我,不是……”
刺客默然地看了一眼手上尚未褪去的铁钉,眼角余红终于完全消失,在云端连声的话语中重新变回缩小版的男孩模样,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云端傻愣愣地抱着自己带来的小朋友,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样比较好。
……
摇晃的马车拐过一个弯,地精商队首领蹲在矮种马的背上,冲后面挥起小旗子,所有驾驶矮种马的地精车夫都踩住脚刹,叫马匹停下来,等待领队的指令。
地精向导从马车门前探进来一个头:“各位,前面就是侏儒废墟。”
神志还清醒的玩家们纷纷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望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