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起刚才蔼哥儿所说四人扶持的话,轻叹了一口气:做人不能太贪心,高门大户哪儿有换亲一说?要是蔼哥儿知道贾敏竟然有一刻想过要再与沈家结亲的念头,一定会仰天长笑:房氏竟然真如蔼哥儿所愿,在五月端五当日,生下了男性“沈赳”!看着沈任有些失落的脸,蔼哥儿很不厚道地向他道:“好在是弟弟,要不以“赳”为名,长大后该埋怨我了。”一直盯着稳婆手里红通通小猴子的沈任,直接给了蔼哥儿头上来了一下子:“名字自然要由老太爷取,岂是你一介顽童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算是恼羞盛怒了吧?看在前几日沈任给自己找的画画李先生面上,蔼哥儿脸上做出服气的样子:“是,二爷果然深谋远虑。”沈任狐疑地看了胖儿子一眼,怎么都觉得这个话、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些违和。好在稳婆比他们爷两个都靠谱,向着沈任道:“小哥儿不能吹风。”沈任摆手让她把孩子抱进屋去。“二爷想好弟弟小名叫什么了吗?”蔼哥儿笑了一下才问,也不等他回答,自己早趴到产房窗子边上,对着里头大声喊:“奶奶,你还好吗?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弟弟一切都好着呢,二爷说等着太爷给他起名字,原来说的那个不用了。”饶是生产几近脱力,一身汗水的房氏也不由莞尔,虚弱地向沈成家的摆了下手。沈成家的自己站到窗户下,向着外头道:“公子放心,奶奶一切也都好。公子已经熬了一夜,还是回房里歇歇,要不奶奶该心疼了。”回头看了眼巴巴看着窗户的沈任,蔼哥儿在心里鄙视了古人不善表达一下,还是替沈任向着窗内道:“嗯,也请奶奶多休息。二爷这里有我照顾呢,可怜二爷眼睛都熬红了。”这话一出,红了沈任的脸,也暖了房氏的心,又一齐在心里骂了蔼哥儿冒撞,却谁也没把这话说出口。由于府里只有房氏这么一个女主人,再无别人帮衬,所以被沈任取名“询”的小哥儿,洗三礼并没有办,就是贾敏也因安胎只送了表礼,只他们一家自己观了礼。满月就不能不办了。蔼哥儿那花房经了几个月的折腾,早长成了一批花卉,所以他拍着胸脯表示布置之事都交给他。沈任原有些微词,却发现自己还不如蔼哥儿铺排得明白,也就只好放手。至六月初五,江南梅雨已过,天气又热了起来。蔼哥儿让人早早把花安在影壁旁、过道边、拐弯处。影壁边是大朵的牡丹吐蕊争芳,过道边是一水的含笑清氛悠扬,拐弯处则是娇黄的月季迎风摇曳。花们开得精神,颜色配得又巧,看上去高矮相间,错落有致,即不会错了路,又没误花香。“不错,不错。”林如海一惯惜花,把那花房给了蔼哥儿后,自己再没去过,今日因与沈家亲厚,带着贾敏母女早到了些,一进门就让香花引住,不肯再往里走:“你们进去吧,我且侯下别人。”一时来一个人,被这香花给留住一个,再来一人,又被香花留住一个,直到杨森带着杨保与杨仪过来,影壁旁边还留着好些人在品评那几株牡丹。“人人都道牡丹是富贵花,”林如海轻抚着刚蓄起来的胡子:“却忘记此花最有气节。当日武后诏令百花一夜而发,唯有牡丹抗命不开,被贬洛阳又能甲天下,可见其命之强硬。”杨森接话道:“正如林大人所说,此花只要栽培得法,各地均可得见。只这样的节气还能淘换到,殊为不易。”林如海见他来,放下抚须的手,笑着与他对礼过,才笑道:“倒不是淘换的,若我没记错,还是蔼哥儿贪玩之故。”诸人不解,林如海就将蔼哥儿如何喜欢杨仪的兰草,如何要替母亲与师母解闷,如何磨着自己不得不把花房任他折腾说了遍。杨仪听得两眼冒光,看着跟沈任一起迎客的蔼哥儿摇头晃脑,杨保倒是只看了他两眼,就又听大人们说话。沈任向大家揖笑道:“花也赏了,还请诸位大人到屋内用茶吧。”大家本是来贺满月的,有花赏也算是意外之喜。又因林如海与杨森之间的矛盾年后更显,现在同时出现在了沈家的宴席之上,本来怕自己说错话的官员们,干脆都以花为名,只谈风月不言政事。内宅里太太们更是看得人人惊喜,对着屋里开得正好的一盆盆朱顶红赞不绝口。房氏穿着大红泥金长衫,头上少少几根玉簪,神态甚是安祥:“当不得太太们夸,不过是小孩子胡闹。”贾敏此时胎已稳固,略有些显怀,向着房氏笑道:“他刚到手几个月,就能得了这么些花,而且应景,可见是用心了。听他先生说,书也没落下,字也写得越发好了。我只说,他一天倒有多少精神,能做这么些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