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托利很高兴,手里的杯子与方念的杯子轻碰了一下,便一口饮下杯里所有的伏特加。
“三七分,我们三,方小姐七。这是伊万诺维奇先生的意思,方小姐您看呢?”阿纳托利说道。
端着只剩少许酒液的烈酒杯,方念轻扬唇角,“五五吧。这是我对伊万诺维奇先生的敬意。”
翻译的随从微微愣了一下,又向方念再次确认了一遍:“方小姐,你是说……多少?”
“五五分。”方念十分淡然地又说了一遍,并对着翻译礼貌微笑,“麻烦您转达。”
翻译脸上显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向阿纳托利转达时,因为惊诧,词与词好似都急乱地撞在了一起。
五五分。
阿纳托利听懂了,随之发出一声欣叹。而后,将酒杯放下,又是耸肩,又是摊手,又是摇头地说:“方小姐,您的提议将让我们感到难为情。先前您在香港救过伊万诺维奇先生女儿的命,今日我们出手帮您是应该的。但在生意上您还这样退让,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我们这是‘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四个字,阿纳托利是用中文说的。方念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向阿纳托利伸出一只手去,“阿纳托利先生,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我们是伙伴,不是么?承伙伴之情,不该有愧。”
阿纳托利太过喜欢这位聪慧美丽、落落大方的中国女子。他没有伸手,而是张开双臂,很结实地给了方念一个拥抱,并说道:“好,我会向伊万诺维奇先生转达。有什么可以效劳的,请尽管吩咐。”
方念仍旧笑着,但脸上的神情明显已经变得冷漠。
“请让那位姑娘活着。”她对阿纳托利说,“但不许她痛快地活。”
ps:弱弱问一句,念念这样会不会太狠啊……
兄妹
克林姆林宫医院的独立病房,总是最早迎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温暖的阳光,是东欧平原最值得珍视的宝藏,也是从昏迷中逐渐苏醒过来的患者最易于感受到的希望。
当麻药的效力逐渐散去,疲惫也逐渐消解时,那金灿灿肆意洒在病床上的光,便将贺南霄从杂乱而又冗长、真实却又虚幻的梦里一点一点地唤醒。
那梦里,有山风呼啸的声音,有孩子的哭声,有霍晓敏发疯般的吼叫,还有子弹擦过空气穿透血肉的鬼魅之音……
所有的声音都像那日飞机引擎划破他耳膜一般的尖锐,他紧蹙着眉头,只觉得脑中震荡。
他的手紧紧护着那孩子的身躯,不谙世事的孩子只见鲜血从他那条残肢不断渗出,便愈发哭得声嘶力竭。
霍晓敏冲上前,没了命地去抢他怀中的孩子,人也像中了邪一般不停地重复那一句:“你不死,就该让你的孩子偿命……偿命……”
不知是不是他腿上有伤的缘故,贺南霄竟觉得平日里从不愿沾半点粗活儿的霍晓敏,此时的力量会如此之大。他用尽了全力与她对抗,并仍存着一丝善念想要规劝于她,“晓敏,你想想这样做的后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值得你去犯这样的错!你想想自己,想想你哥哥!”
霍晓敏的手顿住了,下一秒便恸哭出声,“她就没有错吗?我哥哥就没有错吗!当初若不是她拿着钱教唆我哥哥,我哥哥也不会信了她的话弃山头、入赤匪!我也不会沦落到如今,处处看人眼色,日日伺候病残!而你呢?你就没有错吗!四年了,我一心一意地照顾了你四年,到头来呢?你竟为了那个女人和我争吵,责怪我,甚至还动手打了我!眼下你又为了她的女儿,连命都不要地与我作对!贺南霄,你知不知道自己才是最讨厌的那个!不想活是吧?那我就让你们一起死!!!”
凄厉的喊声几乎要将她的喉咙划破,手中那把枪举起,对准了贺南霄的额头。
扳机扣动,“砰”的一声枪响——硝烟弥漫在头顶那片蓝天,树中惊鸟扑棱着翅膀,慌忙四散。霍晓敏手中的枪被他一脚踢落在地,与此同时,从百米开外射过来的那颗子弹正中他的手臂,而霍晓敏与那孩子早已被他挡在了身下……
眼皮蓦地睁开,强烈的太阳光线直射眼底。他下意识地皱眉,又紧紧地合上眼,来不及去想此时是身于现实还是梦境。只听有人在他耳边轻唤他的名字,混沌的大脑这才仿佛拨云见日……
“贺南霄?贺南霄?”方念坐在病床边,牢牢握着他的手。左臂的子弹被取出后,他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她整夜没有阖眼地守在他身边,方才见他已经有了反应,她的每一根神经仿佛都跟着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