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霄一向敬重方诚耿直的为人、大度的行事,但此番他又不得不再次道歉,“今晚委员长北上,我虽不飞,也得在场。望大哥见谅。”
方诚是明事理的,他点了点头,便走到衣架前将贺南霄进屋时脱下的皮大衣取下。
贺南霄上前接过,低声对方诚说了一句:“这几日,日方可能会有动作,大哥那些厂子和铺面可歇一歇业。”
方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而后他抬手拍了拍贺南霄的肩说:“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不再多言,方诚开门,送贺南霄出去。
扑面而来一阵风雪,打在贺南霄的脸上、军帽上。毫无准备的凉意,令人瑟缩。可贺南霄望了望不知何时落雪的天,心中只想着一件事:今晚北上,路不会好走……
站在抱柱后面的方念,透过零星的小雪,看那个穿军服的男人渐渐离开她的视线,她想:贺南霄,我们一定不要再见。
ps:封控在家,闲得发慌,老天保佑我好好完结。ヾ(=?w?=)o
忘记
冬至降初雪,合时宜却难见。都说瑞雪兆丰年,然而如今的年月,即便是这六朝古都里的百姓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祥瑞之兆。城中的东瀛人已越来越多,仿佛他们要在这里扎根,鸠占鹊巢……
贺南霄的汽车从本该热闹喧嚣的中心街区驶过,停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小茶馆前。他让司机在车里等着,自己开门下车,进到茶馆。
棉门帘掀起,涌进一些乱飞的雪渣子,生意本就萧条的小茶馆,一时之间更显冷清。茶馆里头只坐着一个掌柜,花白头发的男人正拿茶客饮过的茶渣熬鸡蛋。香味儿浓厚,是不同于白日纯粹茶香的另一种烟火气。老掌柜翻搅煮锅的手没停,抬眼瞥见裹挟着一身寒气的贺南霄,口中嗔怨道:“来了就随手关门,没看我手里正忙么?”
贺南霄住了住脚,对没什么好脾气的老掌柜笑笑道:“外头还一个兄弟,我给他先拿俩鸡蛋垫吧垫吧肚子。”
还没等掌柜的答应,贺南霄便摘下皮手套丢到就近的茶桌上,而后轻车熟路地拿了一个干净茶碗,递送到那锅茶叶蛋的跟前。
老掌柜白他一眼,最终还是捞了两个茶叶蛋出来,放进贺南霄的空碗里,“这是你的份儿,都给他了。”老头儿逗他。
贺南霄笑笑,“那一会儿我吃您那份儿。”
不等老人扬手过来,贺南霄端着碗便出了屋。不消片刻,他又回来。这回,随手关了门,并在门上挂了打烊的牌子。
老人熄了炉上的火儿,寻了一块干布递给贺南霄。
贺南霄接过,用它去拭皮衣上融化的雪。擦得并不仔细,只是糙糙几下,便了事。放下布,他又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剥了一半壳的茶叶蛋。咬下一口,热气和香气同时充盈满口,他满足地点点头,不等吃完,便说道:“近来,这里的生意可还好?”
坐在茶桌前的老人沏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推到自己对面。贺南霄便在他对面坐下,呷了一口热茶,听老人说:“不错,托贺队长的福。”
贺南霄额上的神经微微跳动了一下,他神色严肃起来,压低声音:“什么消息?”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茶杯中轻蘸了一下,便在茶桌上写下了五个字:“老山”以及“九四式”。
贺南霄看着那五个字微微眯眼,凌厉的眼神中仿佛还暗藏着一丝笑意。
“好。我要定了。”他拿手拂掉桌面上的字,冷声地说。
……
方府内,饺子和热菜都已上齐。今日过节,方诚不拘规矩,让府内的丫鬟小厮都到正厅用饭。加上主家那桌,一共摆了五大张的八仙桌,人才算坐下。方家本就人丁稀薄,这会儿看起来倒还热闹一些。方诚和他的太太都是贫苦出身,原就没有多少门活着
活着,就要有活着的样子。
方念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想通了许多事。比如,时间正在善待她,使她拥有19岁的妙龄;比如,方诚对她的疼爱,弥补了她从前举目无亲的孤独;还有,她脑中那些较之这个年代算得上是极为前沿和先进的知识,可以让她有种超越常人的满足感。不止这些,还有许多,她都应该知足和感恩。
没有人敢再随意进她的屋,所以她得自己起床、洗漱、收拾。当然,这些对她来说是十分平常的小事,只是想到昨晚自己那番不太顾及他人的言行,方念还是有些内疚的。所以,她出门时,特地挑了一件秀雅为她缝制的斗篷披在袄裙的外面,脖子上又挂了一串方诚送她的珍珠项链,想要不懂声色地讨兄嫂的欢心。毕竟她还是那个方念,那些道歉或是肉麻的话,她是从来说不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