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锦不无震惊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薛容,牙齿上下打颤,想要说些什么,马上又被难以控制的咳嗽打断。
她真的有些怕薛容了,没心思再去计较他发什么疯,艰难地从闷湿的被褥中爬起来,想要换个地方睡觉。
即便是东偏房也好,虽然漏风漏雨,好歹床是干的。更重要的是,没有薛容这么一位活阎王。
不等陈秀锦穿上鞋子,薛容又开口了,不依不饶道:“你就算换到东偏房去,我也会照样泼水。真有本事,你就现在去找叶文焕。”
陈秀锦本就没多少力气,听了这话,心一横,干脆重新躺下,不再理会薛容。
她气呼呼地想,若我当真病死了,一定变成厉鬼来找你。
大概是因为陈秀锦的病确实严重,即便是在湿漉漉的床上,她还是很快睡了过去。
薛容在一旁注视良久,终于没再打扰陈秀锦,回了自己房间。
整个夜里,陈秀锦的咳嗽声不绝于耳,回荡在主卧之内。
她睡得昏沉,口中呓语不断,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到后来甚至难受得啜泣起来。
薛容的房间亮着烛火,他睁着眼睛靠在床上,自是没能睡下。
陈秀锦的话让他一时之间没能控制自己,如今方才稍微平静一些,但还是恼怒。
一方面,薛容想,陈秀锦这般戏耍自己,着实可恶,没必要可怜她。但另一方面,他又想到陈秀锦也曾照顾过自己,不自觉地看向放在床边的帕子。
薛容还是没办法真正冷下心来。那一声声脆弱的呓语听在耳中,像是对他的控诉。
西侧的房间,陈秀锦抱着被子,正自言自语些什么。
薛容无声地蹲下身子,侧耳倾听,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娘”。
他沉默片刻,喃喃说了一句:“死在我这里可不行。”
说着,薛容伸出手来,轻而易举地将陈秀锦打横抱起。
病中的陈秀锦格外柔弱,自觉地抱住薛容的肩膀,不让自己掉下去。
薛容的脸色缓和不少。他轻轻地把陈秀锦放到自己的床榻上。陈秀锦怕冷,一到床上就抱住被子,怎么也不松手。
她身上的衣裙潮乎乎的,看起来很不舒服。薛容本想顺手脱下,手伸到半空中,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于是只能作罢。
就这样,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薛容靠着外面,感受到陈秀锦身上潮湿的凉意,又摸了下她滚烫的额头,心下难得生出些良心来,便将整个被子都盖在陈秀锦身上。
陈秀锦的身子慢慢不再发抖,呓语也少了许多。
薛容吹灭蜡烛,闭上眼睛。
*
陈秀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耳侧掠过呼啸的风声,又像是谁的恸哭。
而后,她看到了漫天飞雪,白茫茫一片,遍布整个世界。
除此之外,陈秀锦什么都看不见。
彻骨的冷意蔓延全身,随时都会将她吞噬,连呼喊的声音都淹没在这片寂静无声之中。
陈秀锦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一直走、一直走,仿佛走得再快些,就能越过这纠缠不休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