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椅子搬到院墙边,又从睡房里翻出冬天用的毛毡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甩了几次,才把毛毡子盖在插满玻璃碎片的院墙上,她先试着往上爬了一下,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从椅子上退下来,跑回屋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梯子。
丽云在院子里来回地走,企图找到能让她爬上墙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王伟国的摩托车上。可她不会骑摩托车,也不知道要怎么把摩托车推到院墙边。眼看那两兄弟随时有可能从二宝家回来,丽云十分心急,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去牲口棚里把驴牵了出来:“如果你通人性,就帮帮我”,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驴牵到院墙下。驴顺从地站在院墙边,一动也不动,丽云摸了摸它的鼻头,“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一定要帮帮我”,说完,把椅子抬到驴身边,踩着椅子,坐在了驴背上。
瘦弱的驴,大肚子的丽云,半明半暗的月亮,趴在地上的老太太,空气里飘着桂花的香味,一切都诡异极了。
丽云死死地揪着驴脖子上的毛,她担心一旦她换成跪姿往院墙上爬,驴可能会乱动,到时候跌落下来就麻烦了。可她实在是无法放过这个机会,如果能趁天黑出走,也许等到被发现时,她已经走到镇上了。
她哆嗦着,再次对驴发出请求:“帮帮我,不要乱动,帮帮我。”
驴没出声,老太太却突然间哼哼起来,她的面部贴着地面,感觉意识已经不是那么清醒了,“嗷,嗷”地,濒死的母羊似的,拼尽全力叫唤着。
驴子被这人类求生的声音吓着了,开始不安地走动起来,丽云安抚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让它安静下来,反而更躁动了,丽云没办法,只能小心地从驴背上滑下来。
驴子小腿一蹬,自己个儿跑回了棚里躲起来,丽云走到老太太跟前,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所以没有蹲下来调整她的头颅,让她得以呼吸,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老太太哼得实在是没劲了,绝望地抖动着身体,企图靠自己翻过身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几分钟后,老太太猛烈地抽搐了一会儿,咽了气。
月亮躲在了云朵背后,丽云站在一片漆黑之中,她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月亮重新探出头,丽云把院墙上的毛毡取下来,带进卧室放回原位,又拿出编织袋打包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之后才冷静地回到院里,抱着老太太,调整好自己的姿势,随后尖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快救人啊!”
听到尖叫声的村民来到了王伟国家的门口,发现大门上了锁,透过门缝看到院里只有丽云抱着老太太哭泣着求救,几个人手忙脚乱地砸开了两把锁,跑进院里,背上人,急匆匆往外跑。松橦枵困困宅鱼
丽云哭哭啼啼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王青松家门口。
王青松检查了一阵,又做了一会儿心肺复苏,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才告诉众人,“不行了,快叫三兄弟来吧。”
丽云又哭了起来:“老大在矿上出事了,现在还在外地,老二老三在二宝家里要说法。”
话音刚落,王伟城、王伟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
丽云哭得说不上来话,王青松沉着脸解释道:“应该是脑卒中。”
“啥?啥叫脑卒中?是你干的不?啊?是不是你干的?”王伟乡冲到丽云面前质问,王青松大喝道:“吵什么?别在我家里吵!”
王伟城还算冷静,他站在老三和丽云之间,拉住老三,问王青松:“这脑卒中是啥意思?”
“就是脑子里出血或者缺血了,脑血管受损。老人发这病很常见,老太太可能是听到你大哥的事,一时接受不了当时你在身边吗?”
“啊?我吗?”丽云问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我在屋里收衣服,我想着总要有人去医院里照顾老大,就提前收拾一些衣服、牙刷、水壶什么的等我收好到院子里,就看到,就看到”说着,丽云又哭了起来。
说到这里,老二和老三才意识到,确实,医院里需要去一个人,兄弟俩到门口商量了半天,决定由王伟乡去医院那边照顾王伟国,王伟城留下来处理家里的事。至于老太太出殡的事,等老大从医院回来再说。
得知是丽云呼救,邻里才把人送来抢救,王伟城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对丽云有了几分感激,他觉得丽云是真的融入这个家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否则早就趁乱跑了。当天晚上,他先把老太太放在棺木里摆在堂屋正中间,插上幡纸,点上蜡烛,之后又把丽云安顿到了芳嫂家里过夜。安排妥当之后,才披上外衣,抬上椅子,到二宝家门口堵门——没有要到一个说法之前,他就一直死守在那里。
自从把丽云几人带来乡下之后,倒霉事就没断过,二宝心里真是烦透了,他坐在屋里,不断地给矿老板打电话,可对方要不就是不接,接了也只说天亮再说。二宝把电话一摔,咬牙说道:“炸死也就算了,偏是残疾了,这种事,矿上最不待见!”
赵栓子在一边骂:“你说这些有啥用,谁让你非要带人去,这下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骚,你看他家两兄弟会不会这么饶过你!”
“怕个屁,大不了去县城住,我周哥给我留了房子。”
“周哥周哥,你还真当他是你亲哥。就上次,他说会帮你解决赵前进的事,解决了吗?我告诉你,今天是家里人多,赵前进怕被牵扯进来,才转头回家去了,否则你看他容不容你。二宝,爹和你说了多少次,生意是要互相帮衬才能长久,你非想着单干。你一个人吃不下来这买卖,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