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朝就在长乐宫住下了。
他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十分会疼人,时刻谨记着父皇母后的话,阿姊是病人,要好好照顾阿姊。
于是傅含枝喝完药休息时,他便坐在床另一侧安静的玩玩具,傅含枝醒来时,便极其勤快的给阿姊倒水端药,贴心得很。
傅含枝也极其纵容小包子,陪他看小画玩玩具,两姐弟趴在榻上,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那些绕在心头的伤心事,在小包子的这几日陪伴下也忘的七七八八了。
只是在夜深时,小包子都睡熟了,傅含枝会轻轻起身坐在窗边,披件衣服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怔然。
那些曾经她以为重要的不得了的事情,她以为会难过的不得了的事情,好像没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或者是她其实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她。
是她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恐惧害怕,好像一旦承认她就真的得不到他了似的。
如今这层纸被他亲自掀开,逼着她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时,她才发现,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他都不会属于她。
而这个让她曾经一直恐惧的事实,如今真的发生了后,却好像没那么可怕。
她以为她知道他不喜欢她后会郁郁寡欢,她以为她放弃他后会终日以泪洗面。
可是她没有。
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她也偶尔会奇怪的疑惑,她竟未曾真正为他掉过眼泪,想来其实她大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他。
殿内的长明烛被一缕寒风吹斜,微弱的烛火闪了闪,少女的影子被拉长在地上,清丽精致的侧颜在西窗上落下一层暗淡的剪影。
榻上的小包子翻了个身,咕哝着喊了一句“阿姊。”
傅含枝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关好窗户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纤柔的手指给他掖了掖被子,侧身趴在小包子身边,耳朵凑近他,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小男孩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小眉头蹙的紧紧的,双手握拳无意识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
她恐他深陷梦魇,蹙眉正想喊醒他,这时小男孩嘴里轻轻喊了一句:“阿姊别怕…朝朝…保护你…”
傅含枝微怔,突然鼻子一酸。
那些不被喜欢的难过,被冷言嘲讽的委屈,无法言说的伤情,在此刻夜深人静的时刻,在她幼弟的一句梦话中,宛如洪水一般决堤,将她彻底压垮,淹没在巨大的波涛中。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世间唯有骨肉至亲才是最重要的。
更明白,曾经的自己有多么糊涂。
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那样放在卑微的泥地里,却忘记了父皇母后是如何倾尽一切宠爱将她捧在高处。
自甘堕落,是她不孝。
追在一个男人身后那样不要脸皮甚至追去了幼弟的东宫,利用幼弟上课之便与他接触。
罔顾亲情,是她无长。
傅怀朝在梦中蹬了蹬腿,迷迷蒙蒙地醒了过来,循着光源,下意识的就想找阿姊。
就看见原本应该同他躺在一起的阿姊此刻正趴在榻边,握着他的手表情怔然,双目泛红。
他一下子醒了,抱着小被子爬起来,伸手去擦她的眼睛。
“阿姊,你方才是不是做噩梦了?”小男孩初醒后的声音奶声奶气。
傅含枝含着泪眼,眼圈发红,却同他笑道:“嗯,阿姊方才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