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吃炒饭。热腾腾的,颗粒分明,她做的也早已和他一样好了。吃完饭之后,她和卫冬恒打开电视,电视上放一个连续剧,她和卫冬恒也参与了制作。这部剧是贺予做的。贺予后来一直活得孑然孤独,他没有离开人世,也许只是因为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有些往事,只有他能当一个完完整整的讲述者。终于,在那么多年以后,所有的档案都已经解密,最后还是成为了导演的贺予选择了以这样的方式,将当年的事情诚实地、原本地告诉给了所有人。谢雪觉得他选角不好,怎么都对谢清呈的演员挑不满意。她总是嫌这个不够高大,那个不够爷们,这个太粗犷了,那个又不聪慧。她说:“怎么就没一个可以有哪怕百分之三十像我哥哥的人呢?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化妆和摄影技术都……都这么好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看到他的影子呢?”贺予说:“他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片子最终还是拍了,选角差强人意,但至少故事都是真实的,找来的那些未去世的人,也都很配合地投入到了制作当中。甚至连几乎再也没有和贺予见面过的陈慢,也在接到这个项目的信息后,从遥远的欧洲飞了回来,配合他完成了当年一些事态的还原。谢雪仍然不喜欢这个片子,她觉得谢清呈和卫冬恒的年轻演员都不对,看着让她难受,一点也没有当年的那种感觉。但是她很喜欢听这部剧的片尾曲。片尾曲是贺予亲自写的。旋律悠扬,带着些复古的港风粤语老电影的味道。歌声在窗纱飘动的客厅里回荡着——风吹过,轻纱落,拾起了一场梦斑驳。我已梦了半生了,你知否?门开了,书展了,扉页上的字已淡了,我曾读了千遍了,你知否?孤独时,想远走,想你曾握过我的手,我又坚持了好久,你知否?拥你如拥雪,吻你如吻霜,爱你似饮一鸩酒,求不得至断肠。可何时你再赐我一杯断肠酒,我已不见你好久,连过去的痛苦都似温柔,你知否?今夜你在我梦里吗?今夜你能拥抱我吗?今夜推开那扇门,你还在窗边看那花似雪吗?天明了,又暗了,想你也曾忍夜漫漫,我又坚持了好久,你知否?一年过,一年过,人们的记忆都已淡漠,只有我还忘不掉啊,你知否?风停了,纱又落,再无人拾起一场梦斑驳,它停在你面前了,长眠者,你知否?此地长眠者,我已鬓斑白了,你知否。片尾曲放完了。屏幕渐渐转黑。投屏上轻轻敲击出两行字:致那个救赎了我一生的人。致一生都在救赎的那个人。字暗了,隐去了。最后一行字缓慢地亮起,如同黎明的光芒——是的,那个人走后,贺予每一天都会起得很早,他在等着清晨,等晨光终于亮起的那一刻——“全剧终”镜合(大结局·下)“咔哒”。一切由明即晦,荧幕熄灭,画面归于黑暗。写字台前,贺予在电脑前打下“全剧终”三个字,然后站起身来——他走到露台上,敲了一支万宝路,点燃了,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那些回忆的青烟。已经两年过去了。谢清呈走了已经整整两年了。他到现在有时候还会觉得很不直实,就像做了一场一直还没有醒来的噩梦。他总会听到谢清呈在叫他小鬼。可是他都已经二十五了。已经不算是小鬼了。没有谁再会叫他小鬼。昨天他在路上遇到了郑队。老郑已经退休了,贺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带着孙子在公园里玩滑板。老郑问:“都还好吗,现在?“没什么好不好的。两年了。谢雪在悲痛之后还是打起精神走出了阴影,黎姨也慢慢地不再轻易能见伤心。陈慢受了伤,精神也不好,被家里送去了欧洲疗养贺予后来无意从谢雪的手机上看到陈慢的朋友圈,陈慢在悲伤过后也拍下一张在海边散心的照片,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别人都能重新开始,唯独他不能。但是他说,都挺好的,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好的呢,审判的结果已经落实了,那些科研员,犯罪分子,都被判处了相应的徒刑一一就像贺予在故事中写的那样。贺予把他们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写成了书,一百多万字刚刚收的尾。他能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往事,亏得了总指挥老郑那些人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