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礼也不甘示弱,跟他妈又吵又打,你来我往——这就是我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为了我一反常态地跟他妈对着干,结果我拉着他就跟他分了手,这简直是背刺他一刀。
所以最后又是白礼他妈赢了。
不过按白礼那个脾气,我估计即使我听了他妈的跟他分了手,他也不会服他妈。他当年说得没错,他的确并不是那么听话。
他看起来很听话,那也都是他装的。白礼是个聪明的小孩,他知道怎么样他妈才会高兴,他也知道他妈高兴了,他那被控制着的几乎呼吸都要被管的生活,才能开心那么一丢丢。
他很聪明,我想。
外面的夜深了,我又吐了血,下午的时候止不住地咳嗽,也咳血了。傍晚的时候护士来给我抽了好几管子血去化验,告诉我按照治疗方案,明天就又要化疗了,让我有个准备。
我想了想,问她:“白礼明天来吗?”
护士笑了:“白主任当然来啊,他现在是你主治医师。”
确实。
我看着她的笑,发觉我刚刚问了个奇蠢无比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突然不是很想说话。
护士给我抽完了血,闲聊着问我:“夏先生,我听我们同事说,你跟白主任认识啊?”
“啊,孽缘。”我说,“你们别八卦了,求求你们。”
护士银铃似的笑了两声,告诉了我明天化疗的时间,又回头把一个杯子放到床头柜上。
她拍了拍柜子,告诉我要喝的中药已经熬好了,让我尽快把该吃的药都吃了,省的忘了。
她说完,端着东西就走了。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吃药,这东西吃还是不吃都一样难受,有时候吃了比不吃都难受。
我都够疼的了,还要吃这种东西自我折磨,我真活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做了点吃药前的心理准备。然后我认命地爬起来,拿起水壶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合着水把药吃了。
刚吞了药,又往嗓子眼里灌了几口水,病房的门就又被拉开了。
我心里一咯噔,以为是白礼,一口水差点没呛住。
我抬头一看。
还好,不是白礼,是陈哥。
陈哥叫陈森,是我大专的同学,跟我一个专业一个宿舍,后来毕业出学校工作,我俩也一直合租,公司也近,是我好哥们。
我这个惨样儿,身边儿没亲没故,治病要花的钱那么多,亲戚也都装不认识我,也就只有他对我不离不弃。
我一看他风尘仆仆的,就知道是刚下班就赶过来了。
看他手里还拿着两份小米粥和包子,我就说:“你拿回家自己吃吧,我不吃。”
“那不行,你得吃点儿。”他说。
我想了想,也是,明天要化疗。
再说也没几天活头了,吃一口少一口了,吃点儿吧。医生说我现在还能吃点儿好的,以后日子长了病重了,就得像隔壁老头一样灌流食,或者只靠打营养素维持生命了。
好日子也没几天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