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多方合谋的事件,太安的蛛丝触及范围之广,以至于它的稳定某种程度代表日本的稳定,更何况没有人想在这样一个战后高速发展的关键时期,刹停这一辆高速旋转的飞轮。但另一方面,太安的触须不能再伸长了——
太安的扭曲在于,它并不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而是攫取驻扎地的养分,来让权利集中于某一个之手。
这个人是现今太安的族长,已是多方妥协的结果。他们可以告诉自己,盘踞在日本之上的是一位存在。难道要让这种权利随意指定传承下去,让太安生生世世压在所有人上面,成为永远的阴霾?
没有人愿意接受。
太宰治曾经将会成为这样的阴霾,他并非认为这份权利烫手,也不是没有驾驭其的能力,但他最后放弃了,成为了审讯室中敌对的存在。
黑暗的审讯室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连时间好像都死了一样,直到某一刻——
嘎吱——
门开了。
接着是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太宰治没有抬头,直到家主站定,他左眼便看见了她衣袖上的族纹。
“太宰治。”
家主说到。
“……没有想到这个名字会被您念出来。”
大概是被关禁闭太久,太宰治罕见有失语的时候。过了片刻,他轻声说到,只是少了以往对话中的刻板与恭敬,只带着几分百感交集的艰涩。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太宰’取自《万叶集》中的‘太宰权帅’吗?”
明明是自己先开启名字这个话题,但是当对话的人也以闲谈的态度,一同参与讨论时,太宰治却又退却了。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放弃了一切的解释。
接着便是家主拔剑的声音。
明知道家主不会亲手杀死他,太宰治此时却升起莫名的渴望。让我从这个世界解脱吧,他说,这甚至是他不曾奢望过的死法。没有责任也不需要有爱,只要不带任何负担的死去,而不是背负着让人恐惧的重量,徒步于无边的沙漠中。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心跳加快,忍不住抬头,直到破空声起,左眼感到一丝凉意。
他右眼包裹的绷带被全部割开,露出另一只完好的眼睛。
“眼睛没有问题呀。”伴着家主的话语,太宰治开始感受到无边的寒冷,连家主的话语都逐渐变得朦胧,像是隔着一层海面。
这时候其他一切都是再次要不过的事,只有家主单手抱着的孩子,差不多四五岁大,半边头发纯黑半边头发银白,好奇的望着他,瞳孔里映着黄色的星星和圆圈的符号。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从容——但是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怎么会?寒冷同时伴着彻底的茫然与恐惧,自己或许下了最差的一步棋。
对着太宰治空茫到近乎悲哀的眼神,家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起来。
“在看梦野久作吗?是亲子哦。”
“是亲子啊。”太宰治呢喃到。
最彻底的失败,真是一败涂地。
如果家主杀了他,不会是为中岛敦复仇,而是为这个新的,唯一的孩子让路。
神明从来不需遵从着规则和秩序,而是不确定的,不可揣测的。纵使玩转了那么多神机妙策,也会为结尾的宕开一笔感到惊讶。
这如果不是神明的话,就是……天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