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再度张口,可谓苦口婆心的劝了,但这话仿佛是刚一落声,院中便传来了柔娘的呵斥。“陆少泽!”簌簌听见,心顿时一颤,小兔子似的立马起了身,第一反应当然是着急忙慌地藏衣服和针线,一时之间,接着外头尖酸刻薄的话语和她心口的“咚咚咚”声倒好似她跑来跑去的伴奏。柔娘的声音及语调咄咄逼人,占足了上风,相比之下陆少泽说的很少。簌簌没心思听,待收拾好了一切,跑回床边儿之时,终于过脑了一句,只听母亲一声呵笑,那话声中浸透讥讽。“哎哟哟,表少爷可真是个深情种子,我呸!您老可有点自知之明,省省吧!我便告诉你,就算没有六爷还有四公子;没有四公子还有大公子;没有大公子还有二爷五爷,就算没有薛家的公子和爷,还有李家的,张家的,宋家的陈家的!全天下的男人有的是!你哪来的底气玩什么英雄救美?也不撒泼尿好好照照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你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本事护住一个狐狸精,一个祸水?!”这话一骂骂俩,太是难听,也太是戳人心窝子了,若是前世听到,簌簌肯定又要伤心难受了,但今生她无知无觉,坐在床上,垂头捏了捏小手而已,没怎么过心。不时,开门声响,母亲进了屋,簌簌也早已钻进了被窝,想来陆少泽是走了,也应该是被伤了,不会再来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柔娘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气势汹汹地进来,毫不客气地推开了簌簌的房门,一看就是带着火呢。小姑娘微微一哆嗦,战战兢兢地抬了那含水儿的眸子朝她望去,一脸无辜。柔娘瞧她那可怜见儿似的模样,想来适才屋外的话她也是听到了,再一想她病秧秧的,反复烧了五六天,没什么精神,怕是那陆少泽勾搭,她也没精力有旁的鬼心思。养了十五六年,柔娘深知簌簌心性,她虽表面柔柔弱弱,极其乖巧,瞧着天真无邪,但骨子里头主意正着呢,没那么好摆弄。不过女人有女人的弱点,等生米煮成了熟饭,这府-妓做了,她不得不认命的时候,也就认了。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柔娘才能彻底把心放下,眼下是夜长梦多,所以她才烦躁才急,生怕出什么岔子,但看小姑娘这副模样,怕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吧。思着,柔娘心头的火到是也退了,外头的事儿只口未提,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反而是一些关怀的。她现在金贵,不管怎样,还得她身子好起来才行。簌簌半装不装,躲过了一劫。当夜,她便把衣服彻底改好了,但却一宿也没怎么睡。前路茫茫,说不怕是假的,尤其是想起今日柔娘说的话。她说没有薛家的男人也会有别人家的,还说她就是一个祸水。她逃出薛家不难,难的是往后的日子。她没钱,还无依无靠,连个可奔赴的人都没有。簌簌想了许久许久,终是也只想到了一个人——那京城的官家小姐。可惜,她觉得她甚亲,但对方却是根本就不认识她。不过不管怎样,那也算是一个奔头,一个念想。簌簌想上京城。当夜,她迷迷糊糊,小脑袋瓜里盘算的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天方夜谭,终是天将亮了的那阵子眯了一会儿。第二天,两个消息。其一,陆少泽病了。其二柔娘脚步碌碌,过来问她:“这两天谁来过?”小姑娘听这话心一颤,手中的杯子不可察觉地晃了晃,直觉告诉她,柔娘发觉了她的柜子被人动过。“除了表少爷,六爷来过两次。怎么了娘,出了什么事吗?”簌簌忐忑不安,小心试探。柔娘听罢,往椅子上一坐,揽过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一半,而后瞧着那碗摇头,“六爷良才美质,自不会做出那腌臜事儿!”说着眉头紧蹙、吊死鬼似的翻着白眼儿,仿佛半空有个陆少泽,“呸”地一声,将嘴中的茶梗吐了出去,“倒是那个陆少泽,亏得他还是个读书人,手脚不干净!”簌簌缓缓攥了下小手,背脊一层冷汗,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更近一步地问道:“娘,是丢了什么吗?”柔娘瞟她一眼,“倒是没有。”簌簌松了口气,知道她还没发现衣服丢了。想来也是了,如若觉得柜子被人动了,肯定会先检查贵重的东西。贵重的都没丢,便不会去看旁的了,此时显然,她只是猜测,并无证据。簌簌没再说什么,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心地低头啜饮,水汪汪的眸子缓缓微转,心中这一刻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