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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第1页)

戴倩站起身,道:“褚姑娘既是陆老先生的弟子,不知我等可有幸见识见识其才学?”此话一出,得到在座贵女们纷纷附和。这些贵女们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而且为了今日的献艺特地准备了许久,平白无故输给一个小门小户女子,谁甘心?“对啊,褚姑娘擅长什么,不如也展示一二,让我等开开眼界。”“就是,陆老先生的弟子应该不同凡响吧?”“岂止不同凡响?连顾丞相和公主都力挺之人想必身怀绝学呢。”这些人话里藏针,心怀不轨。看似夸赞阿圆,实则是先给她戴高帽,若是接下来她拿不出才艺或是才艺平平,恐怕今后就要被笑掉大牙了。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娶一个空有容貌而无才学的草包太子妃吧?戴倩听了这些贵女的议论,心里解气得很。她视线离开萧韫挪到旁边阿圆身上。“褚姑娘,这么多人想一睹褚姑娘风采,不知您可愿赏脸?”萧韫蹙眉,面色肉眼可见地不虞。他看向阿圆,阿圆也缓缓抬眼望向他。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以示安抚。“我可以试试。”她小声对萧韫道。萧韫盯着她,面上平静,却是在无声询问:真的可以?若无把握,不必逞强。阿圆摇头。她思忖片刻,随即对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礼,道:“为皇上和太子献艺,是臣女的荣幸。只不过事出突然,臣女并无准备,若是做得不好,还请皇上和太子殿下莫笑话。”她一句谦虚之词倒是给自己博得了点退路。毕竟她今日只是来吃席的,根本就没准备,万一比不过其他贵女也情有可原。一旁的慧兰公主赞扬地勾唇,竟不想这褚家女遇事如此沉得住气,也不知是她心大误打误撞得了这么个优势,还是有人提前指点过。这时,上首的皇帝倒是饶有兴致地开口问:“褚姑娘想献什么才艺?”“作画。”阿圆说:“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说。”“臣女需要一张长六尺、宽三尺的桌子,和长四尺、宽二尺的生宣。以及两盆松烟墨,一盆三分淡,一盆七分浓。”“可需要笔?”阿圆摇头,视线在殿内一转,然后走到皇帝身旁的太监面前。她福了福身:“公公,可否借你手中的拂尘一用?”那公公诧异:“褚姑娘要这个?洒家多的是,姑娘且拿去。”回到殿前,她又道:“皇上,臣女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哦?”她摆这么多阵仗,皇帝越发好奇了,笑道:“褚姑娘只管说。”“臣女欲在一首曲的时间里成画,想请宫中乐师为臣女抚琴一曲《金戈铁马》。”“准。”然而皇帝话音刚落,萧韫却出声道:“不必乐师,孤愿为褚姑娘抚琴奏乐。”说着,他吩咐人去取古琴来。阿圆扭头,悄悄对他笑了笑。两人这点眉目官司自然是逃不过众人眼。一时间,有人嫉妒,有人羡慕,也有人牙酸。牙酸的是顾景尘,他是真的想回家陪小妻子,看不得萧韫这种酸不溜丢的行当。但奈何事情还没结束,便只好坐下来欣赏褚家女作画。待一切准备好后,阿圆站于桌前,而萧韫则坐在一旁调试琴弦。阿圆细致地检查宣纸和墨汁,伸手沾了点松烟墨在指间捻了捻,三分淡,七分浓,恰到好处。她满意地点头,随后,在众人屏气凝神的等待中,倏地端起一盆墨汁泼在宣纸上。此举实在突然,有人“啊”地一声,空气寂静了那么片刻就陡然喧闹起来。“褚家女这是在做什么?”“不是作画吗?把宣纸都弄脏了还如何作?”“她是不是故意如此,好找个理由逃避?”“我看不然,你没瞧见这小姑娘一脸淡定模样?兴许另有乾坤。”戴倩听了,忍不住低嗤:“什么另有乾坤,我看是故弄玄虚罢了。”在众人的嘈杂议论中,萧韫的琴音响起,渐渐地,整个大殿开始安静下来。只见阿圆不慌不忙,手执拂尘,在上头挥墨。对于泼墨作画,并非阿圆临时起义,而是平日她作画时,常与花糕玩的游戏。花糕调皮,有一回不小心打翻她的墨汁,阿圆不忍画毁掉,索性就着泼墨作画。久而久之,花糕把这当玩乐,阿圆也喜欢根据花糕泼的墨来构思图景。这样的作画方式,不仅思路奇特发挥有余,而且还大大缩短了作画时间。今日她说能在一首曲中成画还说得宽松了,实际上连一首曲都不用。萧韫的琴技高超,一曲《金戈铁马》时而缓,时而急,时而磅礴,时而汹涌。在他出神入化的弦音中,阿圆脑子里浮现的是马场里数十匹骏马奔腾的画面。她以前去马场跑马时曾有幸见过一次,彼时马夫要清扫马厩,于是将马厩里的马全放了出来。数十匹,皆是上等的骏马,四蹄奔腾,浩浩荡荡,场面壮观。阿圆记忆深刻。此时,听着萧韫的琴音,她心中激荡起伏,手中的拂尘仿佛自有灵气,一挥一洒皆有神。没过多久,琴音停了,阿圆也慢慢停下来。她站在桌前一动不动。萧韫起身走过去,随后龙椅上的皇帝也起身走过去。陆陆续续地,其他大臣也离席走过去。大殿内,有那么一刻,众人沉静在惊讶之中,默契地没发出半点声音。直到老翼王突然喊出个“好”字,其他人如梦初醒似的,也纷纷鼓起掌来。老翼王不禁有点眼眶发热,他道:“这幅《金戈铁马》令老夫想起当年跟随太祖打江山的岁月。老夫上过战场无

数,铁马冰河战鼓雷鸣的画面曾无数次入我梦中。老夫总在想,几十年过去了,我都老了。但若是再让我年轻一回,我定还要手持长矛继续征战沙场。”阿圆自己也被自己作的画惊了下,竟不想她发挥得如此好。彼时听萧韫的琴音,她心中涌动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这会儿再听老翼王这么说,也忍不住感动。她没见过战场,不知金戈何物,铁马何样。但她见过大塑的战马,见过战马奔腾的样子,见过它们雄威的风姿。她想,当年老翼王在战场上应该也是这样的风姿。随着老翼王的一番话,大塑皇帝哈哈大笑起来。赞道:“不愧是谢世子看中的徒弟,依朕看,这幅《金戈铁马》与当年谢世子的惊世之作毫不相让。”众人皆知谢世子的《纵雪踏梅》乃千金难求,竟不想皇帝给予这幅画如此高的美誉。不过,此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确名副其实。此时,众人再看向这个刚刚及笄的褚家女,目光已然不同。或是赞扬,或是敬佩,或是欣慰,又或是别的令人心服口服的东西。戴倩也在其中,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她自己对作画也有些心得,此时不得不承认,这幅画的水准远远高于她,甚至,是她再练十年也望尘莫及的。暗暗地,她视线再次挪到褚家女身上,这会儿褚家女望着太子殿下笑。那笑容明艳得刺眼。她袖中的手抠着掌心,抠得都快出血了。整个大殿内,但凡看过这副《金戈铁马》的人,心里无不震撼。然而也有人没见过这幅画却同样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那就是阿圆的父亲褚大人了。褚大人坐在大殿北侧,跟一群五品小官挤在一处,得知殿下想娶自己女儿为太子妃倒是没多惊讶。但适才瞧见自己女儿在皇帝百官面前镇定自若作画,他一度以为自己瞧花了眼。那真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他使劲揉眼睛,看了又看。旁人笑话他:“褚大人不认得自家闺女了?”褚大人心想,你不提醒,我差点都不敢认了。乖乖嘞!他女儿这么厉害,他怎么不知道?过了会,有人大声“咦”了下,说道:“此画还未题字,快快快,题上字盖上印章才算完美。”有人问:“此画难得,让谁来题字?”皇帝矜持地咳了声,正想说朕赏几个字给这褚家女,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截了先。萧韫开口吩咐内侍:“端笔墨来。”随后,内侍把笔墨端过来。萧韫提笔蘸墨,凝神思忖片刻,在上头写下一句诗。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1他写一笔,众人跟着念一句,念完,又是一阵赞扬。“此诗此画,果真是绝配。”“我看人也绝配,天作之合不过如此。”“妙啊!实在妙!”待各自归位后,众人意犹未尽。顾景尘起身:“皇上,褚家女德才兼备,与太子看配良缘乃众望所归。”“对啊,这婚事实在是天赐姻缘。”有人附和。“不可!”这时,曹国公再次出声阻止。“”顾景尘是真不耐烦了,他还等着回家。遂立即转头看向曹国公:“曹国公还有何疑问大可一次说清。”他面色隐隐不太客气,大有曹国公今日再多说一句,他绝对堵得他体无完肤,届时可别怨他同朝为官不讲情面。曹国公有自己的谋算。大塑拢共四位国公,前有信国公和卫国公两家争辉,再有鄂国公强势,他曹国公只能是个垫底的。如今信国公倒台,卫国公快被他熬死了,而鄂国公后劲不足,正是他曹国公发挥的好时机。若是自家孙女当上太子妃,那他曹国公将会一跃成为京城四国公之首。能在百年入墓之前看见这等盛世,他岂不动心?当然要据理力争!想了会,他对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即便褚家女子才德兼备符合条件,但太子娶妻干系国运,不知褚姑娘的生辰八字可有算过?”话落,殿内又开始低低私语起来。曹国公负手而立,暗忖,什么身份、才德都是空话,若是八字不合,也无济于事。但萧韫是何人?他有意在宫宴上求赐婚便是有备而来,这种事旁人想得到,他也早已想到。他不徐不疾转身,道:“父皇,今日宫宴万寿寺住持慧远大师也来了,慧远大师乃得道高僧,何不请他就此算一算?”皇帝竟不想萧韫娶妻这般急,此事即便缓一缓也缓得,等算过八字后再赐婚也不迟。没想到,连万寿寺住持都让他请来了,他早有准备,还算什么算?无非走个过场罢了。但他有求于这个儿子,此时自然得顺他意。便开口道:“去,拿笔记下褚姑娘的八字,与殿下的八字一同交给慧远大师算。”“是。”内侍去了。大家安安静静等待,这赐婚赐得一波三折,弄得众人也跟着一波三折,竟是下意识地期盼八字能相合,快快结束这场波折才好。那厢,慧远大师算了约莫一刻钟。最后他上前,先是惊讶地看了眼阿圆,随即道:“皇上,褚家女命格贵重,与太子殿下天干地支皆合,实乃天命注定。”此话一落,众人哗然。原来如此啊!褚家女竟是天生凤命。旁人听了不知是何感想,但戴倩听了,摇摇欲坠。褚家女天命注定,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元和十二年,春,皇上于宫宴下旨赐婚:“褚家次女,今已碧玉,才貌双全,聪敏贤淑,朕躬闻之甚悦。特赐予太子萧韫为正妃,允其成婚。”自此,萧韫养了多年的小姑娘,总算是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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