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透明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心房。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活在世上。
追溯着周身漾起的情思,林湛如不禁向桌边望去。
陈亦章曾经坐卧的架子床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林湛如从席间站了起来,默默走到床边,未等及他掀开最外层的布料,包裹好像心有感应,露出了一角白玉的质地:芙蓉纹流苏白玉佩。
乱丢传家宝,真是太粗心了。
这样的心性,将来能接管步云门,成就一代掌门吗?
白玉佩上,阴阳刻印,每一个沟壑,每一道纹路,细数着步云门子弟为追求至高独门武艺挥洒的汗水。
花穗子虽陈旧,样子却很可爱,明显是为了讨小孩子开心,刻意为之。
玉质斑驳,虽然未经雕琢打磨,依稀可见她成长的轨迹。
握着她的玉佩,林湛如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他整理行囊,抱着霜雪刀,毫不犹豫地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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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四浮,山川人家。
陈亦章要去找寻一位故人。
宫华烟,一位牵连她母亲命运的故人。
陈亦章的母亲陈修姱为前朝总将,军中有上中下三军,宫华烟为上军总领,与陈修姱交好。
她本就是贺州人,解冠后带着一位姓李的郎君归隐贺州南昔山。
没有三媒六聘,女不嫁男不娶,二人就这样一起生活。
陈亦章和宫华烟有过几面之缘,她觉得这位姐姐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对她特别热情,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陈亦章绝不会如此轻率地造访宫华烟所在的南昔山。
陈亦章勒马不前,环看四周,只见云雾盘踞山峰,白色的浓雾逸出棕黄的山色。
唯独不见人影。
万般皆好,只是路也太难找了一些。
简直是离群索居之人为了断绝世俗往来,刻意找寻的出路。
陈亦章皱了皱眉头。
再看左右,天坑地缝,峰丛峰林,特殊的地势叠成如盆景一般的小山包,无形中为练家子提供了诸如梅花桩、石阶一样的轻功习练场。
还有水帘洞,内有石钟乳石笋,能静心打坐,灌濯心志,真是习武见真意的好去处。
看来,宫华烟还是惯会找地方住的。
“嘶——”白马发出嘶鸣。
小乖乖累了。
她摸了摸小白驹的鬃毛,下马牵行,在山腰处俯瞰大地神州,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篸。
若于贺州高楼颙望,层峦耸翠,纵使归舟天际来,也难以分辨。
陈亦章蔓草而行。
两山中忽然现出一线天,两旁是不见顶端的高崖,阴阳割昏晓,袅袅紫烟从高处疑似森罗宝刹的楼阁中升腾出来。
母亲说过,宫华烟就住在山巅之上。
好高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参禅升仙呢。”陈亦章嘟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