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眸回道:“容大侠侠肝义胆,一身正气,花梧自来仅有耳闻,只余满心的钦佩,哪里敢谈喜不喜欢?”容欢不可置否,朝她抬了抬手:“花花,我说话累,你坐过来些。”无花想,容欢现在的情绪应当很低落,而这份低落的情绪是由她引发的。因此对于容欢这个要求,无花也觉得合情合理,便依言坐下来,同容欢以不到三尺远的距离相对。容欢轻微勾起嘴角,继续道:“后来我阿娘怀了小弟,身子愈发不好,纵是如此,也不见得容曜归有半分怜惜。再后来,阿娘染上风寒,尚在腹中的小弟没能保住,阿娘因此落下病根,临终前,连容曜归一眼都没见上。”“阿娘去世时,我才十岁,灵堂中和容曜归大吵了一架,便跑出了容家。”他低叹一声,目色柔和地凝视无花:“你问我何故离开容家,这便是最早先的缘由。”无花默了默,道:“后来你便遇到了太素真人,被带去无邪崖。”容欢却摇了摇头:“在这之前,我还遇到了一人。”无花以为容欢要继续说下去,便凝起神等着,可等了半天,容欢却是重新支起颔,静静欣赏夜色下的菊花,仅留给无花一张笑而不语的侧颜。远处凤箫声动,湖面皱起波澜,各怀心思的两人闲倚凉亭,倒是人景相宜。不过数日,天下居已宾客满至。无花不愿与他人挤做一处,是以昼伏夜出。白日闲时在屋内逗弄白白,或者陪容欢练几帖字,到了夜间,容欢早早歇下,无花这才出门游荡。玉辂跟在她身边,也不过问她有何事。那晚收集得来的菊瓣,被无花晾制成了干花,用作泡茶喝。金黄的花瓣载浮载沉,容欢品了一口,赞道:“此处菊花倒是稀奇。”无花坐在窗前,漫不经心打量外头的人群,闻言忍不住回头问道:“公子以前未来过洛城?”“确实如此。”容欢手指轻抚过杯子边缘,目光柔柔掠过无花,低叹:“此乃我心头一大憾事。”无花前世横扫中原,洛城踏足不说上百回,至少也有九十回。此时听容欢说得那般遗憾,无花不免稍稍凝了目:“都是一些人闲着无事,打着匡扶正义的幌子,实际净干着打打杀杀的事情罢了。武林之源洛城,除了茶可以喝,菊花可以赏,其它的不提也罢。”容欢无奈笑了声:“花花说的是。”心思却渐渐地飘远,想,若他那时愿踏足洛城,或许能更早一步认出她来,也不至于发生后来的事。他静静凝视无花的侧脸,清秀的眉下是双泓亮的眸子,不经意流转间泛出淡色光华。手背交叠慵懒撑起颔,看上去随意至极。许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丝毫没有身为“下属”要对言行有约束的自觉。真不知道她之前以家奴的身份,是怎么在怀月楼过下来的。容欢忧心了半日,转念又想,纵使未见过她昔日的风华,毕竟她现在他身边,这幅模样也挺好。这厢容欢释了然,那厢无花却沉了心思。不知是否她看错,方才在人群中,她好像见到了孟子离?比武统共分为三日,按资历进行。首日是各门派各世家的小辈们轮流上台比试,一群人打打闹闹,功夫不成气候,行事畏手畏脚,没什么看点。无花耐着心思看了一整日,也没看出朵花来。第二日是年纪稍长一些的弟子比试。习武者涉足江湖但凡有一定年头,难免会生出些花花肠子。比方说揍人专揍人脸蛋的,比方说打架专点对手笑穴的,再比方说打不过就假装肚子疼申请要重新比试的。无花嘴角略微扬起,一言不发瞧着台上掐架掐得正欢快的二人,似乎终于察觉出了乐趣。桌上一半的位置已经摆满了井然有序的“饺子”,无花裹了面皮,随手抓起一把荠菜就往馅里塞,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对面的容欢本在悠然泡茶,抬眸不经意瞟到这一幕,神色忽然间带上一股莫测意味。无花包饺子不过顺便之事,此时听容欢出声:“犹记得多年前,去载宫主无花也曾在武林大会上用饺子作为暗器,伤了葛家家主葛千秋。花花,此事你可有耳闻?”无花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她放下手中的面皮,凝眉思索一阵:“似乎听楼里的人说过,但具体记不大清了。”事实上,她却记得异常清楚。只不过容欢把饺子说成暗器,当真是高估她了。当年的事,说来也挺有意思。武林四大世家以洛城葛家为首,后有山城容家、紫砂沐家、鹤州丁家。容欢口中的葛家家主葛千秋,正是如今在台上正襟危坐的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