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虽然活了两世,但说实话,对于男欢女爱一事,她的认知尚为浅显,且受她阿娘多年的熏陶,无花对这类事不仅缺乏认知,还尤爱一棒子打死。先前去载宫禁止宫人婚嫁,若有违者,无花论处时可毫不手软。是以,容欢的一番真心实意的剖白,无花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但鉴于他的心上人已经逝世,多谈此类话题无异于往他人的伤疤上撒盐。无花斟酌片刻,煞有其事地颔首:“我懂了,公子说的极是。”容欢却无力瞥了她一眼:“你根本不懂。”无花:“……”她表现得有那般明显?转头,她又不甘心地问玉辂:“玉辂兄,你懂了么?”玉辂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主人说的话都有道理。”面对这两个榆木脑袋,容欢无如奈何。他些微拢紧衣襟,回房前侧眸对无花轻道:“罢了,这事我以后再慢慢教你。”尽管身为一个下属,能得到主人亲自指导实乃一件幸事,但请恕无花无知,她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教的。☆、山鹰盘旋于莽原苍野,唳声遏云惊空,远处黛色的山石连绵起伏,其间白雾疏松。四个带刀的怀月楼侍从在马车旁来回巡逻,个个下颌紧收,目光犀利如炬。无花抱着摘下来的新鲜青果子,从林间慢慢吞吞走出,容欢见了,随手拿起一颗,等不及她开口,便直接啃起来。无花望了一眼被啃去大半的青果子,忍不住提醒:“公子,我还没尝过这果子,不知道是否有毒。”容欢闻言,眉梢轻弯:“我尝过了,无毒。”他又拿起一颗青果子,朝无花递了递:“花花可以吃。”无花默然接过那颗青果子,再看向容欢,目色有些复杂。她没想过,钧旋子毫无芥蒂地与人相处时,竟会是如此不讲究的情形。不仅随时随地让她随侍,凡是她给的东西完全不担心她会下毒,甚至,连那张身契他都毫无条件还给了她。那时他刚刚晨起醒来,长发未束尽数披于肩上,衣袂清雅。无花手捧碧玉色的竹筒,正随他收集蕉叶上的露珠。珍珠般的水滴沿着叶尖倾落,发出悦耳好听的呤咚之音。容欢似刚想起般,随意拭了拭手,从袖中抽出一张黄麻纸。无花不明所以地接过,听他漫不经心陈述:“你本该如岫边彤云,来去自由身。”虽说无花本就未在意一纸身契,但经容欢这般说出来,意义竟有些不一样。她有所动容,低声提醒:“公子,你此举不妥。”“有何不妥?”他轻飘飘地斜眼看她:“我待人历来如此,用人不疑。”无花愣了愣,知晓这是容欢向下属表示信任的一种方式,这才默然无言地将身契收了起来。可很多时候,她觉得容欢待她比待玉辂还要亲近,搞得玉辂每回看她,连眼神都带有几分肃然起敬。近来倍受冷落的玉辂刚刚回来,白白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头。见了容欢,照例撒娇打滚地在他腿间蹭了一周,容欢丝毫不为所动,关注点全在无花身上,白白便怯生生扭到无花面前讨要青果子吃。“主人,我方才去探了一下路,前方十五里外有小镇,预计天黑前能抵达。等到了小镇,我们再换辆马车,再走两日就能到洛城。”“好,其他的呢?”“唔……”玉辂稍作停顿,视线瞟向无花:“我探路时遇到一车队,有人认出我来,便邀主人与他们同行。”“是沐家的?”容欢淡声问。玉辂回:“是,主人,我们可要拒了他们的好意?”容欢也瞟向无花,目光轻飘飘地掠过,稍作沉吟:“那就拒……”“公子。”无花先一步出声,见两人诧异看来,她低眉敛睫,淡定提议:“路途寂寞,公子何不找个伴?”“找个伴?”容欢眉眼微黯,先前的柔和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下一刻,他对玉辂干脆道:“拒了。”“是。”玉辂肃然应下。未想弄巧成拙,无花瞧见几个侍从正往他们这处看来,便主动拉住容欢。因动作太急,无花也没顾上拉的是衣袖还是别的,只觉得触手之处一片温凉。他的手温和修长,令人想起清风拂过绿竹,细雨润物无声。无花恍恍惚惚,察觉到手被他微微用力反握住,惊得一下子将其抽了回来。两人交握在一起不过须臾,无花内心却翻江倒海了半天。她僵着身子立在原地半晌,不解他方才何意,只能不动声色将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蹭着外裳擦了擦。这一举动自然没能逃过有心观察她的容欢的眼睛,他微扬嘴角,仿若无事道:“你还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