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传思考了一下后,很坦然地说:“我最遗憾的事是我在大学时没能带我妈妈去北京换一颗人工心脏。”
说出这句话时,是她在这个节目中最坦诚得时刻。
杨旭的遗憾是小的时候没能买到马路对面的奥特曼。李雪的是错过了一次和大师合作的机会。
话题交给易凯晨时,他抬眼看了许传很久,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等到许传抬眼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他说:“我最遗憾的事,是我拒绝了我最喜欢的女孩的告白。”
心脏中被许传封印住的东西在撕扯着,想要挣脱束缚,占据她的神经,她徒劳地拨弄自己的头发,喉结因为紧张而不断地滚动,使她的喉咙越来越干,像一条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推上岸的鱼。
“为什么呢?明明喜欢。”李雪微颤着声音问。
许传也同样好奇,她不确定那个所谓的最喜欢的女孩是不是自己,还是说刚刚她在自作多情。
她看着易凯晨,与有些不甘心的李雪一起等待那个答案。
“因为我胆小。”
胆小,许传收回目光,琢磨起这个词来。
仔细回想起来易凯晨那个时候确实不怎么勇敢,钱丢了就站在雨里也不知道借,被人欺负了就默默忍受,真的很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小面团子。
唯一勇敢的一次就是为她解围的那次,但那天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颤抖,一边抖一边问她:“所以老师真的不会找家长吗?”
确实很胆小,所以许传才会在各种评论里反驳那些说他黑脸的人。
想到这里,许传偷瞄了一眼被回忆的对象,此刻易凯晨蓬松的头发微微垂下,遮挡住了他那常年戴着深蓝色隐形眼镜的眼睛。
此刻的他与她第一天录制的时候见到的易凯晨略微有些不同,第一天确实看起来很不好相处,可此刻她觉得易凯晨的身上出现了小时候的影子。
而许传自己也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狭小而热闹的地方,带着他跑到校门外的超市里买大熊猫软糖。
录制结束后,李雪的群演还没有后续,也许是忘了,但许传觉得也不好一直催,所以暂且先回了房间,打算明天再问一问。
她回到房间,陈南的电话准时地打了过来:“喂,张姨找你。”
许传还没回答,对面的传声筒就出现了张姨的略带笑意的声音:“传传,我听陈南说你要给我凑钱,你听姨的话,不用,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和剧团也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操心,好好录节目,姨等着在电视上看你呢。”说完停顿了两秒后她又说:“传宝儿,姨不唱了。”这次的声音带了些哽咽。
许传沉默了很久,久到张舒在对面问:“是不是挂断了?陈南帮我看看。”
“没有,通着呢。”
“喂,传宝儿,我去找点新活儿,能多赚点。”
许传声音略带了些赌气的感情:“哦,什么活儿啊?”
张舒说:“还没找呢,慢慢找嘛。”
许传轻笑:“慢慢找,那为什么不在剧团一边唱一边找?”
张舒没有说话。
许传见对面不说话,情绪逐渐变得难以抑制:“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我会想办法的,剧团,剧团,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要是真的要分,那你当初干嘛甩下家里来帮我照顾我妈?”
手机的声音开得很大,陈南坐在旁边也听到了。
如果用正规剧团的标准来要求传承剧团的话,那这就是个草台班子,发工资靠许传自己转账,好在剧团很凉,大家的收入都没到起征点,不然她可能就要涉嫌偷税漏税了。
至于管理层,更是一点没有,生意也很惨淡,真有观众的话就谁有空谁来,来的人一场提五十块钱,而如果一场只有两三个观众的话,赚的门票没有提成高,这提成钱也要许传自己往里搭。
剧团里也根本不存在坐班这回事,很多团员时剧团一份工,外面一份工。
总而言之,家庭作坊。
陈南示意了张姨一下,接过电话说:“许传,张姨也不好受。”说完走远了些,小声说:“一百五十万,你把剧团卖了也还不上,别在这种事上犯倔行吗?”
陈南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她身上,她总算冷静下来一些:“我真的会想办法,挂了吧,累了。”
电话被挂断后,许传躺在床上翻手机,久违地登录了一下剧团的微博,发现居然涨了一个粉丝,名字叫那个晴天。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私信:“您好,我是你们剧团的粉丝,你们剧团有没有打赏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