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陆闻川一点都没有变房间里很安静,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江昀清没有立刻说话,兀自沉默着,就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陆闻川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答案,逐渐失去了耐心,他自嘲一般轻笑出声,刚准备开口请江昀清离开,却听到对方说:“想过的。”“什么?”陆闻川没怎么听明白,江昀清便又道:“跟你分开后,我没有一天不想见你。”陆闻川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他问江昀清:“那宋淮之呢?”陆闻川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你说你想见我的时候,说你没有不喜欢我的时候,对死去的宋淮之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这仿佛是他们之间永远也绕不开的话题,是他们矛盾的根本所在。以往的陆闻川喜欢自欺欺人,每次都会选择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而如今,他不再帮江昀清掩饰,站到了江昀清的对立面,尽管知道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却也还是很想知道最真实的答案。不只是他,这么久以来,江昀清也在心里考虑了无数遍,宋淮之是他十九岁那年不顾一切的冒险,充斥着浪漫和不切实际的梦幻,而陆闻川则是他二十七岁最为现实、如履薄冰的依赖。就像陆闻川说过的那样,他见过江昀清很多狼狈的时刻,江昀清所有消极的情绪都被他看在眼里,他是江昀清最强大的避风港,最温柔的庇护所。江昀清对陆闻川的感情最开始是依赖,觉得在孤立无援的日子里,只有陆闻川可以化解他痛苦,成为他的期待。但止痛剂的效用是短暂的,多次使用让人上瘾,副作用也会逐渐开始显现。这个时候,尽管他已经开始幻想能和陆闻川有一个平淡美好的未来,却依然不认为自己对陆闻川是纯粹的爱。因为他对陆闻川的态度里夹杂了太多的愧疚,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尽快结束这段感情,但情感上始终割舍不下。和陆闻川分开后,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感到轻松,可以让一切都回到原点,然而事实上并没有,他早就习惯了有陆闻川陪在身边的日子,失去陆闻川像是失去了一部分骨肉,让他变得恐慌,变得虚无。而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开始发现,原来陆闻川已经变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陆闻川给他的爱平和温顺,刚好给他二十七岁战战兢兢、如一滩死水的生活带来了微弱的希望。陆闻川和宋淮之不一样,给江昀清带来的爱的感受也有所不同,宋淮之会将待在黑暗里的他向上拉,而陆闻川则是少有的,愿意陪他待在黑暗里的那个人。所以江昀清觉得,自己没必要追究爱上陆闻川的节点和时间,就像那道名为宋淮之的伤疤永远在那儿,他不可能忘记,但时间总会在不经意间抹平。他跟陆闻川也一样,陆闻川的温暖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不知不觉地动容,拥有时不觉有什么,分离后,才深觉痛彻心扉。“前几天赵赫安给我打电话,说宋阿姨的病很严重,可能活不到明年,她很想见见我,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去了医院,她跟我说了很多,说她很后悔,问我可不可以原谅她。”“但其实我知道,她真正在意的其实并不是我的想法,只是想知道宋淮之有没有怪她。”说到这儿,江昀清稍稍停顿了下,两秒后,又继续说:“那个时候我突然开始意识到,有很多遗憾是没办法弥补的,我跟宋淮之命中注定没有办法走到一起,再多的耿耿于怀都没有用。”“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有了你。但我对你亏欠太多,我背负不起来的东西不该全都推给你。”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但陆闻川,我来这里,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江昀清很少在陆闻川面前说这么多话,但或许是终于得到了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放松。然而陆闻川却一直没有出声,他沉默了很久,揪住了江昀清的某个字眼。“原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所以你现在是想表达你对宋淮之已经能够真正放下了,是吗?”陆闻川明显不信,反问道:“你要是真的已经放下,还会随身带着他送给你的戒指?”江昀清一怔,心道,昨天上山的过程中,他果然听到了自己和陈淞的对话。陆闻川还在说着,他并不疾言厉色,只是因为生病,语调显得十分无力。他说:“江昀清,我没有那么小气,他对你好,是你深爱过的人,你忘不了他是很正常的。我之前也想过,如果是我,留自己的爱人一个人在世上,我虽然希望他能过得好,但也盼望着他能够偶尔想起我。”“但你错就错在放不下又拿不起。”陆闻川像是真的很累了,但脊背还是挺直的。他靠坐在床头,稍微长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江昀清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他像是叹了口气,又或者终于不耐烦了,对江昀清说:“江昀清,如果你真的只是想寻求我的原谅,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完全不用在意这些。”“只要你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时间长了,我一定、一定可以把你,还有你做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说完,他偏开视线,不再看江昀清的表情,冷淡地说:“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江昀清是在楼梯的转角处碰到吴宇的。疗愈师穿着运动服,刚从外面跑步回来,盘靓条顺,青春靓丽,完全看不出这人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扫了眼江昀清手里拎着的托盘,主动攀谈说:“厨房好香啊,我还以为是陆闻川那小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呢,原来是你做的?”江昀清轻轻“嗯”了一声,说:“他不舒服,我给他煮了点粥。”“那还有剩的吗?”疗愈师不愧是蹭吃蹭喝的好手,亮着眼睛问他,说自己早饭也还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江昀清看着他,表情很为难地说“没有了”,但看疗愈师真的很想要的样子,又改口道:“那我再帮你做一份吧。”两人又重新回到厨房,此时才刚过上午八点,民宿很安静,很少有人起床,也未曾有人入住。江昀清择了点菜,又拿了一些生病不能吃,所以刚才没有给陆闻川加进去的食材,准备给疗愈师做一顿还算看得过去的早饭。疗愈师跟在他身后,偶尔帮忙洗洗碗。他对江昀清说:“这几天还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们之前见过,你还记得我吗?”江昀清其实很早就认出他了,但因为宋淮之的原因,始终不愿意提及。他本以为突破这层防线是件很困难的事,但等这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于是他坦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