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身子颤了颤,像是要说些什么。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朱长金扭动身子,唱了起来。
“三愿为何?”朱长金自问自答道。
“妾有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岁岁……”
至此,朱长金已泣不成声。
“……岁岁长相见。”赵顼从腹中冒出股声响。
(四十三)·五哥
西天极的昆仑雪山遇触碰初春第一缕暖融,化作涓涓小流,自山坳间头也不回地向东而去。
穿过河套,掠过戈壁,冲刷过中原的万顷田野,在光滑的河道中肆意冲撞,终觉天地宽广之际,便是消匿于汪洋之时。
他们二人之间萌生过的火苗也好,激荡的热望也罢,如今都到了入海相别的尾声。
“若是七年之前,你不必开口,妾身也会随你去,哪怕是地宫也绝不迟疑半刻。但如今咱们的佣儿还未成人,又被按在那个位置上,我要是同陛下走,天下就无人真心护他了……”
朱长金望着先帝,双唇微启,缓缓道。
“这鸢尾花,妾身会顾好,你好生去吧,待佣儿长大成人,妾身自会去陪你。”
她曾想过无数次,待自己百年之后,若能与赵顼在阴间相见,定会讲许多藏在心底里的话。
然而历经这些天的颠簸,于此情此景中遇见赵顼,她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也无妨。
多年来,她的心上人身边都聚满了人,大臣、宦官、女侍、皇后、妃子。
在大多数时候,朱长金只能站在远处望着他,等着他在短暂回眸时,能与自己相视一眼。
两人间的交谈,也不过是些明面上的虚话。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经历这样一遭呢?
朱长金想不明白。
要么自己当初选错了路,要么是天地间的道理本就如此,人真是用最贱的黄泥捏成,遇上何事都只能默默受着,不可有半点怨言。
先帝眼睛动了动,腹中胀起一个鼓包来,如心脏般咚咚跳着。
“陛下?”
轰!
伴随着木门外传来的一声响动,一只黑紫色的干瘪手臂打碎了门,从破洞中伸了进来,径直抓住了钱焘的头发。
“五哥!”
正在盯着先帝与朱长金的郝随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刀,却又怕砍到钱焘的头。
犹豫之间,他斩了下去,刀锋歪到一旁,直直砍在了木门上。
“五哥撑着!”
钱焘的头发被那只手猛地拉回去,整个身子重重地撞在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