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跟在官家后头,见过好些个生在名门大户里的娘娘妃子,从来没听过这话……”
钱焘用手晃了晃窗棂上的木板,觉得钉牢固了,便又开始钉下一块。
“你还记得官家怎么说吗?”朱长金浅笑道。
“这我还真记不清了。”
“官家说,若是天下的庶民女子都有你这般谈吐,那些文臣武官便可以告老还乡,大宋交到女子手中便是。”
“官家这话说得……”钱焘感叹道,“我倒觉得,庶民有啥不好?往上几千载,大伙儿不都是黎民百姓嘛!”
“官家如此说,是有他的用意。当年我生下皇子,本应进贤妃,但我出身庶民,祖上也没有显赫之人,封我为皇妃,礼部的册封诏书都不好写……”
朱长金与钱焘相视一笑。
“况且,官家怕我在后宫遭人妒忌,所以即便亲爱,也得装作嫌弃模样。说来这人真是怪,官家宠爱谁,后宫的女眷便一同对付她,在她背后传些妄语;官家厌弃谁,大伙儿又在私底下接济、安慰她,装出一副大度慈爱模样……”
外面的动静愈发吵闹。
冬日的苍白晨光透过窗棂木板的缝隙,一道道刺下,在黄褐色的地板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光斑,宛若傍晚时天上的星。
“殿下,你还记祭五方帝那天,你穿了啥吧?反正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
“嗯……不过是些九品后妃的装扮吧?”
“殿下怎么把最重要的给忘了呢!官家抬爱你,尽管不能让你穿得太扎眼,但还是特意安排了内侍省的王公公,私底下给你备了身好看的首饰……那日你外头穿了件青罗绣翟衣,内里素纱中单,和其他妃子相仿,但首饰却暗藏玄机,蛾扑花纹双头博鬓,方胜花钿装步摇钗,六钿对孔雀衔花冠……”
朱长金听着钱焘话语,时不时点点头,眼中满是暖意。
“我想起来了……”
“我敢说,那天除了皇后,就属殿下你最风光。”
钱焘说完后,长出一口气,靠在木柜上,朱长金也贴着床脚抱着腿坐下。
“总感觉,前阵子还和殿下坐着凤辇龙舆,到哪儿都有百十人簇拥着,这会儿怎么就沦落到这个破地方,马上就变成外头那些东西的腹中肉了呢……”
钱焘抱怨道,脑袋像丢了力气般瘫软在肩上。
门外响起了脚步。
两人听到了撞门声。
尽管钱焘用沉甸甸的枣木箱子堵住了门,但门依旧被撞得一张一合。
钱焘将头埋在两腿间,淡淡的啜泣声回荡在屋内。
朱长金倒是不像钱焘一般沮丧。
虽说事到如今肯定有心有不甘,但能走到今日,总好过烂在老家的泥地里。
她闭上眼睛,一阵晕眩自太阳穴边散布开来。
已经一夜未睡了。
上次清醒一整夜,已是七个月前,为官家守灵时的事了。
那时朱长金想哭,但其他妃子假模假式的哭起来后,她便清醒了。
此刻,钱焘的啜泣声,也让她渐渐清醒过来。
不行,自己不能死在这。
若只是为这般惨死,她当初为何要舍弃一切从家中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