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一个傲上天的人,顶无助的时候甚至在病榻前伏哭过,发愿假使有什么以命抵命,以魂典当夙愿的邪术,他毫无条件会用。但现实总归不是戏剧,后者就是拿来消解凡人在前者中吃到的苦的。娘家那头也朝他叹过数回,平生只悔一件事,就是把你妈许给那个没名堂的老梆子。阿公说:“老实讲我们也是体面门楣。当初你妈头一个中意的人也不是你爸,那人对她的好没错挑。坏就坏在我们有门第观念,不想招什么捞偏门的凤凰男。到头来回看,兴许那一步走错,兴许棒打鸳鸯就得遭报应。”此事除开聿然知晓,另一个就是温沪远。年轻气盛的赵聿生,对这位恩师以及领航人也有知无不言的时候,倾诉多过聆听,言毕再等对方指点迷津。彼时赵话及此,其实只想在亡母的故友面前缅怀一下她。温沪远的重点却拎偏了,他点拨赵,门第观念在他看来一直不可取。“婚姻是道辩证看待的实践题。完全照着大道大教条走,是出不结果的。千万张床躺出千万对夫妻,各个关起门来都不一样。嫁娶门第还是嫁娶感,看自己选择了。”自恃的小赵:“我是不会娶门第的。”温沪远冲他摇头,走路别总把下颌昂太高,道上处处是缺盖的窨井。孙泠组织诸位来一楼的草坪院汇合,借着吃酒讲张()的由头,征询些关于公司建设的意见建议。大到冠力小去申城说到底还是老派的统管风格,和温童实习过的由年轻血液聚合的工作室不同,官腔还是有的,多半时间大家都挺收着,也就这种时刻会松泛些,玩玩桌游打打扑克。更何况赵聿生也卸了架子,出场时连领带都没打,各位更不设防了,一时间郎当歪坐,七嘴八舌地叫成一锅粥。“那什么,我老实说一句啊,研发和拓展部花木兰太少,多少从你们行政或销售匀几个过来。阴阳中和方能稳当磁场。”有人斗胆来了这么一句。温童闻言头一件事,就是去看拐角的某人。然而他无什么反应,边缘在热闹外,低着头看手机。孙泠依然公式化的笑容,“女人能做阳刚事,男人为什么不能阴一点?”提话的人宇宙级直男,“再阴也阴不来相貌啊。”“你可以化妆。要推荐伐?我打包一份给你。”“……”温童笑水杯好险擒不住。她是一笑就眼眸流动的长相,不说惊为天人但好歹赏心悦目,同性异性都是欢喜美人的。桌围真心话局的人尽数先把游戏撂开,瞧上她,问怎么不高兴进来玩一把。“我怕罚酒呀,你们的问题都好刁钻。”语落怪叫起一片,“难道有什么秘密不可说嘛?你最好能爆个大冷门噢,要不然就是烟雾弹诈和。”温童消受无能地目光逃逸出去,她瘫在椅背上,从这个角度余光避无可避地去到赵聿生那头。拐角左持手机的人,右手夹着烟搭在椅沿,也不抽,就紧着风把尘灰掸去身上。脑袋还是垂着的,但壁灯光下细细瞧,他正浮着眼睑,视线尽头就在她这。温童急急偏回头,拿心跳当节拍数了半晌,再试探性地看去——人不在了。下一秒,“过来,有事跟你说,”目光找寻的人已然在身后,微微俯身开口骇她不轻。“你是会段誉的凌波微步嘛!”真真把她心脏吓掉地上。发难完还是乖乖随他走。夏夜草坪里伏着露水和蝉鸣,月光披两个人,赵聿生身高腿长地步子大,不多时远远扔开她。温童穿高跟和过踝沙滩裙的缘故,一步步走得好磕绊,也不晓这人要去到哪里,剩下的路要走多久。最终湖波拍到耳膜的时候,才总算驻足。湖畔无滩只有窄窄一条水陆分割岸,目光远眺处,是城市钢筋轮廓的万家灯火。多少奔走和计即便入了夜,也不歇。不过风刮到这,车马鸣笛已经过滤掉,人心很静,静只留田园烟火气。“包袱还挺重,人都当睡衣趴的。”赵聿生评点她一身过分场面的穿扮。温童冲他哼,“这就是我睡衣,有意见?”“以是遇到了什么帅亲妈都不认的周公吗?”良久她咕啜,“是呀,比某人帅……”“某人”像是听到又像没留心,烟尽了再续一根,低头拢火时火光舔着眉眼,温童在里面看到不寻常的和煦。“你要说什么?来这么远,是什么洗钱的背人勾当吗?”摘下烟不她的儿戏话,他说回正经事,“你发来的代理会提案我看,洋八股说不到点子上。我们旗下的机床胜在一次装夹能完成各种模具等复杂零件,且速度和精度都算业内领先,唯一拉胯的就是舶来技术太多。和代理商谈判时应该扬长避短,显然你还不懂。”